永远零一天

“Throw the emptiness out of your arms to add to the spaces we breathe…” - She/They

【佐鼬】互不相连的岁月断片

被夹了重发


战争一结束,兄弟俩就搬去了木叶外的山林里隐居。他们偶尔接点任务,补贴家用。

晚上他就和鼬睡在一起。一个郑重得宛如结婚的决定。做梦时,佐助会闭着眼睛触摸鼬的脊椎,掐掐柔软如蜥蜴的手腕。梦中他是以歌为网的杜鹃,而哥哥老是灵巧地躲开,断尾而逃。月光一个激灵浇在胸口,佐助揉着眼苏醒过来,他颈上缠绕着鼬长长的青丝,他心想哥哥是酣睡中的长发女妖吧,他很愿意被女妖的魔力俘虏。再次入睡时他背对着鼬,身体卷起。他是沉睡的勇者,怀抱着强大的武器,无所畏惧。

只有秘密能够将武器开启。

有一个晚上,他睡不着。他的被子里净是鼬肩上药膏的苦味。后者在任务中受了伤,他越来越心不在焉了才会这样。鼬是张总是被拉满的弓,终于不用再承力,却无法恢复当初的弹性。佐助鼻子太灵,药膏的气味让他一直醒着,他不想打扰鼬睡觉,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枕头另一侧传来鼬轻微的鼾声。忍者睡觉总是无声无息的,他想这是因为哥哥有了信任的人的缘故。

有一天他们离开隐居之所去木叶村里办事。遇到朋友,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临走时已经日薄西山,鸣人看着兄弟俩的背影,愣了一下。金毛赧然地挠挠头发,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怎么,有兄弟真好啊,鸣人说。佐助意识到自己拉着鼬的手。鼬的指尖紧绷着。他的脸色因为酒意而和缓,眼神是沉沉的鸦羽之色,这样的鼬佐助读不出他的心情。

他们的手没有松开。

战争过去许久,这个国度已经没有人知道宇智波一族充斥着血腥与硝烟的故事了,他们是仅剩的两个孩子,相爱总比相仇要好。

月上柳梢头,他们手牵手在人烟渐息的街道上漫步。两旁的店铺全部熄了灯,最大的那家餐厅里整齐地竖着一排排椅子,它们倒立在擦得反光的桌面上,在他们经过时合上了眼帘。村子深处的民居透出几豆灯火,路上散落着一些被踩得扁平的纸鸢和塑料袋,路边的沟渠里剩下的菜叶随波逐流,隐入霜降似的暮色之中。

又迫近,又遥远,像梦一般。一个节日接着一个节日过去,一天又一天顺着指缝流走,他曾经跨越这条河流,而今他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无人的幽谷之中。

夜深了,空气里的凉意沁人心脾,鼬被他握住的手出汗了,归家的脚步却愈来愈迟,像是担心酒后的佐助会走散似的。他像小时候那样挂在鼬的脖子上。鼬摸摸他耳后的头发,没有说什么。他和鼬的身高差已经开始逆转,他还是没有改掉抬头仰视鼬的习惯,他的哥哥,他的逐渐式微的太阳,依旧高悬于朗朗的天空之中。什么时候太阳会落下,新的太阳会升起,他偶尔想想这个问题,带着怅惘,他不是常常触及这个难解的谜题。

月光被浓密的树冠遮住,他心血来潮,退后一步,屏住呼吸,躲进了大树的阴影。鼬扇动睫毛,黑色的瞳仁凝神搜寻,像在无声地呼喊一只调皮捣蛋的小猫。黑色的眼睛迅速锁定他,找到他,这个小把戏令他得逞,心里被压着的情绪呼地一声释放。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想法:他希望这一切是梦。越过鼬的肩头,他实际上看见了一条隐秘的通道。所指的去处黢黑一片。也许甚至空空如也。

如果是梦就好了,他可以永恒地停留在梦中,停留在这一瞬,这一年。

他郑重地放开了鼬的手,加快步伐,轻盈地走在鼬的前头。鼬收回手,他的脚步紧随其后,在静得只剩枭叫的夜晚那足音犹如兄弟的步伐的回声。

这一年他史无前例地感到幸福而充实,他是一只孤独的布娃娃被塞满了阳光味道的棉花。



那是鼬第一次亲吻他的弟弟。佐助仰起头,眼瞳微微睁大,小猫信任他,伸出肉垫随他捏捏。满脸红晕,仰望他仿佛仰望一片温柔的月亮。

一种沉重的甜蜜压在他的心头。

被这样凝望,他就真的可以成为佐助的月光。他可以被埋葬,被捞起,可以消散为冬之雾,可以拆解为线,可以静静地沉淀于湖中。但最终他选择留下来,作为佐助的哥哥。

这样就好。

鼬半跪在佐助的膝上。膝盖是一小块圆润的骨头。佐助攫住他的背,急切又克制,犹如手捧珍宝。胸口紧贴,睫毛刷刷的轻响竟听得一清二楚。

嘴唇小心地接吻,品尝那份温润的潮湿。他感觉身体重心慢慢回落,变成一个饱满的水球,在快乐的眩晕里淘气地晃动。佐助抱着他的腰,这样他就在水池边坐下。炙热的吐息无法错开。他好怕浮光掠影会在他的眼皮下溜掉。

像被无形的手推了一把,他们双双掉进水里。

他们紧抱对方不放。他的弟弟孩子气地笑,令他耳尖发烫,心跳如鼓。佐助湿透的上衣在水中漂动,整个人却在下沉。他不愿掀开的心门被佐助叩开,那里面连他自己都没打开过。融化的雪粉飒飒飘落,有什么呼之欲出,他变得更强壮,更坚硬,他感到自己的手指像树根一样深深地插入佐助的身体。

他们唇齿相接,像交换思想一样交换着吐息。他的胸口变得透明,里面容纳的事物明镜般清楚透亮,再也无法隐藏,他试图抓住又张开的手指长满青苔,他的一刹那化作一个永劫的梦。佐助圈住他的脖颈,贴近他的心口,鲤鱼从他的口中游了出来、他们成群结队地繁殖,迅速地充满了池中的咸水。



花园仍是熙熙攘攘的,更甚于从前。

白鸟般高高飞起的姥百合,成团成簇猩红的实葛,彼此辉映着犹如生动的绢画。他小心地跋涉,一丛丛野草倒在他的两侧,像湖浪那样分开来。杂色的玫瑰参差不齐,是早前引进的西洋品种,低伏于一蓬蓬高耸的姥百合之下。他很小就读过花卉图鉴,书上说玫瑰有刺,切忌触摸,男孩子暗自琢磨,叛逆的渴望就此在他的心里生根。数不清的梦里他将再度造访那株玫瑰,花谢之后就和荆棘没什么两样,却是那样地牵勾着他内心深处一个酸涩的角落。少年脚一踩上厚厚的落叶,就感到那些浅坑仿佛是凿在自己肉里,好像有一个小锤子在他心里不轻不重地敲打。身后连绵出一条绿褐色的路,土地被他的脚步掀开一层枯萎的绒毯,土壤之下的褐色根须弯扭着,发出拉抻筋骨的声音。

他抱膝坐在地上。

他在饱满的春意里颤抖。

很快他用手按着地面站了起来。他责备自己仍像个孩子那样耽于感伤。

在宇智波佐助的童年接近尾声之时,他对村子的探索已趋于完成,丈量过了所有能够抵达的边界。除了花园,族人居住地旁边还有一座小丘,学龄前的孩子都爱在那儿玩,他也不例外,一度还从草坡上滚了下来,被哥哥嘲笑了一通。

男孩把两条胳膊紧紧地抱在一起,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毛线球,弓着身子,从小山坡顶上滚了下来。事后他躺在丘底的缓冲带,从脸到脖颈都是密密的汗,小小的胸膛心满意足地起伏着。四下里一片草香,阳光也暖融融的,他干脆脱了鞋躺在草地上,然后有人把什么酸酸的草根塞进他的嘴里,被男孩呸呸吐了出来。

哥哥坐在他的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他脸上有什么虫子似的。

他不错眼珠地望着哥哥。

哥哥垂下对他来说相当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他头顶柔和的光线,让他有点不悦地撅起嘴来。哥哥的大手捋起他额前的碎发,耐心地梳理着,哥哥垂下的长发让他痒得像蚂蚁爬过,身体却不一动不动。阳光把哥哥白皙的耳尖晒得发红,白中带一点粉,他的手指在佐助的黑发里无声地移动,脚踝上粘满了青草。

那日的阳光,哥哥的影子,他穿了什么鞋,吃了什么便当,他都记得一清二楚,闭上眼睛就能在脑海里自动放起电影来。

他依然跪在泥土里。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他的手指陷入泥土,蜿蜒的根系距离他尚有数十公尺,在土壤里发出沉重而满足的叹息。哥哥捧着他的面颊,对他移动着嘴唇。“不要恐惧失去。”他的声音滴落在黑色的土地里,很快就被升腾的水汽淹没。“因为我们从未得到。”无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无论今后还是过去,时光只是一缕魂魄,细细地将他们的手腕牵起。哥哥的人生早已结束了,是他在把生命不断往后拽,剥离自己的去填补缺掉的那一角;于是二人都不再完整,共享着一模一样的半个果核。*

潮湿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像是在雨中的烟蒂一般蒙上白烟。



“我梦见我不再爱你。你是一棵树,拔地而起,你不说话,你不行走。晚风送来你的叹息,你像个残疾人。我离开,去远行,我佩剑,我向星辰祈求,我在夜里进行搜捕,光明在缝隙里向外窥视,逃避我用来捉蝴蝶、如今捉光的圆网。”

“离开你我才能设想你;你是一股烟,瞬间被吹散。远离你我才能看清你:青色的树干,蓬松的树冠,枝杈忧郁的吟咏。我回来这庭院,摘下斗篷,换上洁白的拖鞋,我便看不见你了。你葬在青黑的花园土里,鱼埋在鳞片里,被虚无的重量压得抬不起头。”

我们之间的距离是弹簧。我们的目光是跷跷板。我抚摸过你的呼吸,而你凝望倦鸟归林。”

“我不再做梦。”



END


*设定是佐助用自己的一半生命换来鼬的一半生命。一年之中的春夏他们在人间停留,而秋冬则共赴不见天日的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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