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零一天

“Throw the emptiness out of your arms to add to the spaces we breathe…” - She/They

永远的金魂

银时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离开歌舞伎町。在他望向桥下流动的江水时,他是打算支开小玉往下跳来着。



不论我问她什么,她都不再回答,镜面般光滑的面颊闪烁金属光泽,我登时意识到怀中的本不是人类,扫兴地放在地上。一种刹车片烧焦的恶臭从她的排气扇里飘出来,我尽可能离得远远的。街上非常萧索,路面泥泞,流动小贩推着一辆三轮板车,时不时停下搓手呵气。我注意到车轮碾死了一只藤黄色的狗,像一抹污迹一样安详地躺在画面里。寒风令我嘴唇起皮,喉头酸胀。

我步履沉重,驮着一堆废铁走进源外老头的修理店,把它们——曾经我以为是“她”,现在它们作为一堆零件很难说还愿不愿意被当做同一个人——放在桌上,留下字条。我认为每一个都应该得到适当的称谓,我在字条里也提醒了源外老头让他注意这一点。

我相信源外老头对我的恨意仍然没有消退,但是这似乎不影响他对小玉的喜爱。自从我阻止他替儿子复仇那日起,我就有了遭他报复的觉悟。登势居酒屋的招牌明晃晃地跳到眼前,我硬着头皮走进去,觉得自己好比一尾暴露在烈日下的金鱼,犹自口吐白沫,然而旁人的目光已经把我蒸熟。新八、神乐,强忍着厌恶,一声不吭地聚拢在金时那边,有絮絮的低语传来。四十八个小时之后,他们就会为自己现在的决定后悔,可是在那之前,我已经对我存在的正当性产生了怀疑。一杯酒推到了我的面前,里头讨好地搁着一颗糖渍樱桃。我吮了吮手指,从兜里掏钱,然而除了字条剩下的半拉纸什么也没找到。

然后我看见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酒客,戴着宽阔的、边缘粗糙的草帽,阴影遮住了大部分脸。

我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天花板的缝隙正在向下滴漏,糊的纸已经变成陈旧的黄色,眼前掠过那只狗的尸体;小玉的一堆;高杉晋助颤动的喉结,疾病染成蜡黄的身体,最终发出的却是鼻音。我从未听过高杉哭泣。他此刻躲在巨大的草帽下面,为一杯给我的装在高脚杯里的酒付了钱。或许他只是觉得我适合加入鬼兵队,因此起了招兵买马的心思。

我心怀鬼胎地一屁股坐在他的边上。

他慢慢转过来面对我,右眼蒙着绷带,左眼乜斜着瞟我。因卖力而显得庄重。“这一杯酒,用来买你的灵魂。”他的喉结一起一伏。

“恐怕不够。“我指出,”除那之外——你这个人虽然个子矮了点,身上也掐不出几两肉,作为打赏的零头倒是绰绰有余呢。“

他微笑起来。”你透过这具腐朽的躯壳,看到我的价值了吗?“

"不,"我咽下一口酒,胃里五味陈杂。”我想扒开这副妖怪的皮囊看看,十年前某个清爽的男人还在不在里面。被古怪的东西上身了吧?就让我来斩杀你这个篡位者吧。“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眼神真让人害怕。我的腿怎么也比他长些,如果是直立行走,大可以摁下那颗鬼里鬼气的脑袋。可是眼下我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用麦秆做的吸管艰难地吮着那颗卡到半路的樱桃。

”我要是现在放你回去,你就跟条丧家犬没什么两样了,纵然是我,也厌恶看到那样的景象。“他摇摇头,阴影在尖削的锁骨上晃动,”拒绝我不是明智之举。“

我透过酒杯,想到某个凶神恶煞的条子。虽然如今万事屋与新选组其乐融融,甚是和睦,可我若是越雷池一步,依然会为众夫所指。“如果我有大义上不得不拒绝你的理由呢?如果我已经归顺于某个利益集团,不再是孤家寡人狗命一条了呢?”

哦见鬼,根本不是这个原因。大义我已经有了足够多的积蓄,偶尔犯一次混也赔得起。我暗暗提防他拔剑,心说事情还有回旋余地的。高杉也没有过激的表示,仅仅是冷淡地瞥了我一眼,实在无法形容那一眼里的轻蔑与惋惜。他的嘴唇动了动,语气仿如诀别。

“你趁着被忘记了过去,决心做一个空无的人么?情愿了无痕迹地活着的你呵——那就与我从此陌路罢。记住,我给过你机会。”

他不再浪费口舌,一气喝光面前寡味的酒,环视着四周,安安静静地打量起这个曾是我家的简陋而温馨的小酒馆。我注意到他的手指还是和十年前一样漂亮,然而我相信,这十年里他所丢弃的我亦无法估量。在吧台上留下数目可观的小费后,高杉的手滑向腰间的刀柄,顺带伸向怀里更危险的武器一一或许是定时炸弹的引爆器,我不清楚——一切清点完毕后,他起身告辞。他没有任何损失。鬼兵队的总督自若地将草鞋在门垫上刮刮蹭蹭,推门出去。

我注视着那个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渐渐远去。我的眼睛固定在他的脚踝上的一道擦伤,我竟然觉得那很性感。只要我追上他,我就有把握让他继续受那样的伤,这对我来说并不难。坐落在高杉身上的大伤小伤,是他曾经许诺给我的不为人知的嘉奖。他戴着毫无必要的巨大草帽掩蔽容颜,劲瘦的肩颈却半露在外招摇过市。阳光冷淡地投在他艳丽的和服上,我想,我的视线可绝不会那么冷淡。

樱桃一不小心顺着喉管滑了下去。我捂着嘴,以免把刚刚灌下的酸不啦叽的马尿全部吐出来。登势老板娘于酒馆众之中远远地凝望着我,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着她的烟管。不知为何,她的眼神流露出一丝陌生的怜悯。我环顾四周,试图弄清他到底在我这儿看到了些什么——目之所及,他们纷纷转过身去继续刚才的话题,一张张平庸的脸了无生趣。

重要的是,我曾可以假装自己是别人,继续待在他的身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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