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零一天

10月10日，K与首任女友分手。她们的屡次争吵升级为肢体冲突，被挠掉的长发撒得遍地都是。磨砂玻璃门在厮打中呈雪花状碎裂，赤脚在地板上行走变得危险。女友像母牛哭，一丝不挂坐卧浴缸中，对码放整齐的瓶瓶罐罐进行报复，把它们掷到墙上贴的瓷砖上，直到开花，像瘪气球一样顺墙掉落。K在自家的狼藉中以涂甲油的脚尖刨开一条小径，试图接近她们的主战场。她感到疲乏，小腹胀气，恶心。女性裸体此刻不能取悦她，她只担心医保计划能否覆盖小臂多处擦伤，管不管报销碎玻璃把小腿划出血口，泡冷水澡可能惹来的肺炎等等。她嗓音涩哑，放弃了诉诸语言，蹑手蹑脚立在浴室入口，比往日更沉默。

女友小她三岁。这解释了为何她总是理由充分，歇斯底里。除年龄以外，她和K性别相同，条件相仿，都爱穿长裙胜过裤子。她趁女友发作的间歇，使用旧衬衣裁成的抹布打扫目所能及的混乱。她没有试图上前亲吻那张仿佛被削掉一层的脸，任由女友裹着浴巾入睡，雀斑斑驳的小腿挂在浴缸边沿。她掐灭烟，俯视自己不再颤抖的身体，凝视乳房之间深深的沟壑。她不明白的是，她是个百分之百的女人，却要像男人一样面对这一切。她不得不重蹈自人类诞生以来已循环亿万次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