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零一天

“Throw the emptiness out of your arms to add to the spaces we breathe…” - She/They

芳妮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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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RE


格朗泰尔从无意识的淖污中苏醒,发觉自己趴在一张硬的方桌上,眼球因挤压暂未聚焦,面前摊开一片枯乏的烂泥灰色。起先他以为是自己骑着自行车,一头栽进了铺着新鲜水泥的工地里,直到滚烫的脸颊从臂弯中逃离,磕到了冰冷的木头,他才领悟过来。一起遭殃的还有潮湿的稿纸、削笔刀、潮湿的咖啡渍、石墨。

然后他以为那是张书写石板。

童年时代总是被那玩意儿揍;童年是怪物与星星的混合,充满操练、戒尺、靠墙罚站,继而嬗变为上树、夜游、惩罚性挨饿和变本加厉的溺爱。

有时候,他认识到自己分不清回忆和电影和梦。他无法分辨个人经验是源自二十多年前的子宫抑或特吕弗的电影。忽而他是体面家庭在社交界初露头角的小儿子,忽而他是拥挤地下室十个兄弟姊妹的头儿,随时在浪荡子和流浪汉之间摇摆,仿佛他的灵魂没有决定好似的。

倘若他的灵魂有任何一点是确切无疑的,那么便是他的不确定,不坚定,不完整。

终于他感到有一股气流在嗡嗡作响,那是教授微弱却不懈的声音,绕过许多根脊梁骨裹挟现实冲他而来。大片的灰色原是未著一字的黑板,光滑乏味,他盯着出了一会儿神,没太留意讲台上在喋喋不休地讲些什么。教室内空气闷热,窗帷都紧闭着,牢笼般令他呼吸不得。年迈教授的雪白须发簇簇抖动,台下一片寂静,偶有咳嗽跟喝水的声音。他以手肘枕桌面,手掌托腮帮,聆听自己沙漏般的心跳。没人注意到他像个卑微的死物,他得以占据教室最阴暗的一角。

安灼拉坐在第一排,背挺得像杆枪,也像擦亮的铁一样闪亮。

他摸索着股间快要滑落的眼镜,偷偷戴上。

他欣然地注视着安灼拉的后脑勺,仿佛从那丛金色漩涡中读出了的隐秘的讯息。后者微微低头,肩膀垂下,心不在焉地在笔记本上涂涂写写。讲台上只是在在照本宣科,讲授的内容与教授本人已出版的著作如出一辙,实在没必要讲义再誊抄一遍。那些迷人的好学生们,各个凝神屏息,手里刷刷记个不停,他对他们感到抱歉。

下课铃一响,他就像只踌躇的小狗一样蹭着他的阿波罗坐下,后者正将密密麻麻布满字迹但显然与课堂毫无关系的笔记本塞进那只结实的哔叽布背包里。

“我们去哪里…”

“我们需要—"

“…用午餐?”

“—谈一谈。”


“噢。”格朗泰尔说。“我以为你饿坏了。你早上的面包动都没动。”他努力露出自己最讨人喜欢的微笑。“下午的演讲你打算靠什么燃烧呢?”

“你,”安灼拉打断了他。

“哇哦,这可能不是你讲过最浪漫的话,但确实很动听。”

“不是。”安灼拉毫不动摇地抓住格朗泰尔袖子卷起的手腕。格朗泰尔立刻开始缩小,缩小。不是因为激动或羞赧。这种程度的碰触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他是因为痛苦才瑟索的。

"只花你十五分钟,我保证。”他听见那两片从来不懂得委婉与温情的嘴唇开阖,那花瓣般的拇指在他腕上轻轻按摩。“你愿意让我为你做这一件事吗,R?”

他虚弱地点了点头。


出于种种考虑,安灼拉在搬出学生宿舍后,依然按月缴纳宿舍房租。他自己的寝室充作ABC各种杂物存放的仓库。地上横七竖八摞着一堆纸箱,装着被雨水浸泡得皱巴巴的小册子,书,折叠好的文化衫,还有几件未开启的瓶装水。旧报纸、食品包装带组成的垃圾堆与书堆之间勉强躺着一张折叠床,床套是刺激性的钴蓝色,枕头被一本厚重的圣经压得扁扁的。于是格朗泰尔的目光立刻从凌乱得难以置信的地板转向折叠床,眼神充满不可理喻。安灼拉决定解释一下。“我原本打算把那本圣经在集会时当众烧掉,”他耸耸肩,像是不太情愿承认自己也有过不成熟的时期。“直到我意识到那完全没必要。所以它留了下来。我想知道读它的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所以你现在想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格朗泰尔总结道。他翻着纸箱里的书和传单,“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但问题是,我不知道我自己。”

“也许我知道你。”

“为什么你会那样认为呢?别犯蠢了,我亲爱的金头发先知,我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相似的,而你的共情能力又是如此缺乏。你的激情只为理性服务。别人会说,我们完完全全不匹配,这我同意,而且我还胆敢说,你接受我只是因为方便。瞧,差生是不是偶尔也能答对?”

“那么你希望我拒绝你吗?”

“或许我希望我能拒绝你呢,安灼拉。”他语焉不详,将色彩对比强烈的传单折成纸船。“那样我会是多么自由。那样我将不再需要任何东西。不再需要水,阳光,时间,空气。”

“我对文字游戏没有什么好感,它们只能让脑子混沌。”安灼拉看着格朗泰尔将一本热安题字赠他的诗集撕得粉碎。这没什么,他想,反正我也读不懂任何诗歌。“你没有喝醉,却不太清醒,R。要不就是睡少了,要不就是想少了。你要的自由可以获得,但只有片刻。这就是向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要求自由的代价。”

“所以你不愿意给我啰,因为在你眼里那种自由太微不足道了?”

“恰恰相反。”安灼拉说,他的嘴唇像凝固的血液一样,格朗泰尔害怕它们会干涸——而他天鹅般优美的手腕搭在胸前的衣纽上。格朗泰尔感到心跳滞了一拍。

“我给你连你都不知道自己欲望的东西。”阿波罗说,冷静如神衹,一只手搁在臀边,一只手解开前襟。“我给你支配。”

TBC


R近视是因为他大学头几年总是泡图书馆,一半时间埋首故纸堆一半时间租录像带看

专业可能是哲学或者文献学吧(瞎编的

E专业是政治学或者社会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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