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的复仇
从前有个郭姓小孩，总是遭人欺负。他的同学瞧不起他，因为他脑子有毛病。更不幸的是，他的母亲也讨厌他，竟然告状告到老师那里去，说他是多么地好吃懒做、不劳而获，恳请老师好好地教育他。这样一来，老师得了由头，在全班面前把他狠狠地羞辱了一通。在这样黑暗的情况下，郭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复仇。
按理说，罪魁祸首是老师，倘若不是这老师带头作恶，其余同学也不会纷纷效仿。但是，郭一想到老师那横眉冷对的模样，就手脚发软、哆嗦不止。他不甚灵光的脑壳里掠过一个恶毒念头。这灵光一现耗尽了他这一生所有的智慧。当天下午，郭躲在杂物间里，把前来取用清洁工具的同学用扫帚狠揍了一顿。
由于郭智力较低，他的突然发狂并未得到警方惩处。被揍的同学几乎瞎了一只眼睛，不久就转学了。
郭毕业后，找了份清洁工的工作。他负责的区域是一片教职工小区。他的工作时间与小区住户上下班错开，要过很多年后人们才知道有他这样一个愚钝的存在。有一天傍晚，郭坐在墙角休息，忽然听到头顶的阳台传来熟悉的呵斥声，不由浑身一颤。他阔别十年的老师就站在那扁平的水泥阳台上，隔着防盗栏，厉声责骂她那把锅烧糊的保姆。骂着骂着，那声音从阳台移往厨房，渐渐地连成一片浑浊的女高音，那声音像酒瓶碎片一样扎进了郭肮脏粗糙的手掌。他感到这些年捡过的垃圾倾盆而下，把他埋葬在了最底下。
等他喘过气来，天已经黑透了。那尖厉的女声令他如丧考妣、魂不守舍。在茫茫的黑夜里，郭猛然记起那段黑暗的往事。他重获自由的躯体被巨大的恐惧压得僵硬无比，而不得不求其次，他谨慎地走进工地的砖堆里，这几天小区前面的路面在进行休整，铺路砖像瓦片一样撂在一起，工人下班早，现在除了几个路障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他。他想到小区住户们大抵都和学校有或多或少的联系，便抄起一块砖往一扇黑黢黢的窗户里砸去。随着一阵爆裂声，砖块铛地落地。他一边警惕地回头，一边走到垃圾桶从里面捡出半根烟，扔进嘴里咀嚼。
他把手在清洁工制服上擦了擦，重新拾起他干活的工具。他加快脚步，很快把玻璃坠地的声音甩在身后。寂静的黑夜里，天上没有月光，一点点声音、一点点光亮都显得多余。雾蒙蒙的道路上，偶尔窜过一只品种不明的动物，在碰到郭之前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脚被一个小小的硬物绊了一下。他伸手去摸，发现这是个被人遗落的打火机。郭吐出嚼得扁扁的烟头，把烟头对着打火机，右手拇指在打火机开关上扳动了一下。火光亮起，他的眼皮猛地一跳。
顿时有千百双目光朝他劈来，每一双眼睛都在哭泣，每一双都目眦欲裂地把夜幕撕开。黑暗中滚下一道道粗泪痕，缓缓地，流到了郭的唇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