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零一天

“Throw the emptiness out of your arms to add to the spaces we breathe…” - She/They

A面B面

2.



J面


奔跑中,人会感到氧和铁经由血液从心脏泵到喉腔,人体怕你求过于供,竭力阻止你死亡。这和复活的体验很像,一样是血浆满载氧与铁从心脏猛灌入肺,再灌入嗓,不顾复苏的躯体能否承受巨大的血压,直接把杰森染成鲜艳欲滴的红脸膛。过了个把天,他的玫瑰肤色渐渐褪落,却给他留下了一个后遗症:只要杰森·托德感到怒不可遏,立即便会气血上头,额间青筋蚱蜢似地蹦,身体反应先于脑子。


杰森注册了几门情绪管理网课,学习控制愤怒,他不是怕得罪不该得罪的恶棍,而是怕患上高血压,他受不了心脏猛嵌进胸骨砰砰吸气的感觉。这几天,杰森看掉了积压的网课,短短数日用户“怒红鸟*”的Coursera访问量达前半年访问量的总和。

 

罗伊·哈珀来访的日子是访问曲线的波峰。

 

罗伊·哈珀,恼人程度直逼罗伊·霍奇森*。“我过来洗劫你家冰箱,”他宣布。

 

用户“怒红鸟”幻想出一条愤怒自律曲线,与他的Coursera访问曲线形成一组对照。每逢罗伊雀儿似的嗓音响起,那根曲线就抖抖索索地崩起来。“靠,哥们儿,你这是在屯期货么,那块牛排起码有两百岁了。”曲线抖动一下。“嚼起来像牛屎。”罗伊呻吟,掰开一罐冰啤酒。曲线开始上升。

 

“喂,”罗伊正在接一个电话,红脑壳弓起背,不情不愿地压低音量,裸出后腰纹身一小截。杰森手抱胸半坐半躺在秃床垫上,睥睨罗伊的屁股,暗地里量了一下尺寸。如果这是个姑娘,杰森会很乐意操她。红得如同西瓜浆的长鬈发铺张地滚下健康无针眼的胳膊,一颗摇曳的红西瓜瓢。某种物质顺着被酒温过的肝流进了杰森全身,他静静地,抚摸挂在外套上的皮带夹上的枪套,确认自己的孤僻,罗伊半趴在地上摁开电视机。

 

杰森翻了个面儿继续坐着,他大腿上、背上、屁股上的摔伤淤青碰哪儿哪儿疼。骨折部位的石膏拆得太早了,给扔进垃圾桶里和厨余共同腐坏,洇开的圆体字在白纱布上唱道:“早日康复,J·陶德,你这杂种”。“杂种”是深红色墨钢笔写的,他觉得可能是那段时间和自己互相依靠的朋友,他已忘记了他们,他们也不会记得他,但那些字直到被送去造纸厂漂白前都还会存在。

 

“真不明白你……”广告播放的聒噪里,罗伊开口。

 

但没有说下去。

 

他不想提,罗伊也不想提,上一场连战斗都称不上的斗殴涉及的熟人让他们默契地同时回避。红脑壳斟满啤酒杯,像个爱尔兰人一样饮尽,大拇指在肮脏的杯柄划出道道。

 

“打算多久重返大街,杰鸟?”

 

他想了想。“要等我修好洗衣机之后了。”

 

罗伊“噢”了一声。假如军火库施以援手,洗衣机甚至能改造成火箭炮。但它目前依然闲置着,肚腹里的隐患逐日堆尘积垢。

 

他们默默坐在黑乎乎的地板上。这年头电视什么都播,妓女,外星人,牛郎佐罗故事。罗伊对一切色情、一切娱乐形式大笑。杰森感到什么都不好笑。罗伊看的电视是彩色的,他看的电视是灰色的,这原本是他的电视机,却背叛了他,单冲着罗伊卖弄风骚了。他希望罗伊关掉电视马上走人。“怒红鸟”的曲线再次飙高,犹如云霄飞车的轨道。

 

几只魔鬼匍匐在杰森·陶德的舌根子,他一张嘴就想伤害人。他喉咙里全是铁锈味儿,像塞满血淋淋的肉,咽下唾沫不比咽下魔鬼容易些。实在按捺不住,魔鬼呼之欲出,他就拼命喝酒,用啤酒去盖住魔鬼蹄子的硫磺味儿。魔鬼被他灌醉了。

 

取而代之的是疲惫。

 

他看着他灰色的电视,忽然意识到这是个进行中,尚未完成的过程。长久以来,他通过那条散发熟悉气息的黑暗的隧道,然后抵达一个地方。那里或许就有布鲁斯·韦恩。

 

“别去。”

 

他阖上的眼帘缓缓睁开。罗伊拍打着他的脸。那些伤口都不疼了,他想,因为那件事是那么容易,他只需要向隧道尽头瞥一眼。

 

“听我说,J,别去。”

 

罗伊喝得比杰森多,口齿不清。像匹枣红马,喷着热力。罗伊的系带运动鞋不住地踢着他的小腿肚子,让“怒红鸟”曲线不稳。

 

假若他是他的女友或女伴,他是铁定做不到的。他不懂如何向女性示弱。

 

他靠着罗伊的肩膀坐下。

 

对方腋下和须后水的味道冲进了他的鼻孔。红脑壳把手伸进筒裤后裤兜里摸摸翻翻,掏出一张揉皱的报纸的一角。杰森摇摇头。现在他不需要看了。

 

“听我说,杰森。”罗伊压着嗓子。“我不会不管你,兄弟,我不会不管你。”

 

“我知道那有多糟糕。”

 

不,你不知道,他模糊地想。对我来说很容易就能到了。你们没去过那儿,是不知道有多容易的。

 

罗伊的眉目阴沉低垂。杰森见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罗伊。他们二人的伤口撞到了一起。

 

杰森晓得他不该硬把这个破碎的罗伊·哈珀揪出来,从那万事不屌人的酷哥壳子里拧拉出来。就在他快要把泪水从军火库的眸子里挤出来时,红发爆脾气的大男孩儿抬手反抗,把杰森推到一边,让他倒在菱纹床垫上。




B 面


 

偌大的韦恩宅只剩韦恩自己,会客厅的巨大落地钟照出韦恩全身。这幢大宅是他的二重身,镜中的他打扮得活像个小绅士。

 

他的哥哥们都在,他们用带笑的蓝眼从油画中地凝视他,独独缺了一个。另一幅单挂在右侧。从右向左,他看到一个孩子;从左向右,他看到一名青年。


——

 

*为与提姆区分,不用red bird而是angry redbird,实在是J迫不得已之举。

*罗伊·霍奇森:前英格兰国家队主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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