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零一天

“Throw the emptiness out of your arms to add to the spaces we breathe…” - She/They

【自存】鱼与雨

妈妈的坏脾气难道是因为雨水被儿子独占吗,但是妈妈的温柔似乎可以被小小的礼物贿赂得来,木偶娃娃学会了用傀儡线小心翼翼地调动主人,这算是好事吧。很在意那条小小的鱼去了哪里,猜想是养在有着永不停歇的瓢泼与挤满咕咚乱跳的小活物的小小万能袋里去啦w

young cabbage:

万年前写的一个小故事,每节只保留梗概




安全隔离图

































































*


一个年轻母亲带着五岁的儿子在街道上等公共汽车。城市因为一种干旱的侵袭,到处呈现出氧化了的苹果那样的颜色。


母亲焦虑烦躁,不怎么照看儿子,儿子裹在淡蓝色的透明皱巴的雨衣里,愣神地站在旁边咬一只手的手指,他的另外一只手是木头做的。


母亲等得不耐烦,抱起儿子离开。跑了一段路后,公共汽车出现了,越过他们,震耳欲聋地离开了,追不上。


儿子趴在母亲肩上,挣来挣去,揉着眼睛,缩起身子,不舒服。母亲恼怒,把他放下,自己在前面走,儿子显得行走艰难,哭,跟在后面。




*


到家以后,母亲疲惫,走向厨房,儿子跑进自己房间锁上门。


母亲准备晚餐,抓起一条围裙。


儿子将床边铺的一块白绒小地毯卷起来推到窗下,跪坐在床边,双手捂脸,抽噎,雨水从眼角划出来。一会儿以后,儿子爬进床底下。


母亲剥豆子。


儿子费力地从床底下爬出来,跪在房间地板上,一边抹眼泪,一边拉衣裳拉链一样拉开自己的肚子,把被雨水浸透的器官揪出来,晾在地板上。地板上一小摊雨水。儿子使劲给自己控水。


母亲端着一碗豆粒,起身去水槽边。拧开水龙头,里面喷溅出一些浑浊的氧化苹果色的脏水,她很吃惊,急忙把它关上。




*


白天,母亲和女邻居谈话,讨论可能会有的限量供水的通知,心绪不宁。


她在各个房间奋力清洗地板,到了儿子紧闭的房门前,看了看,没有推门,不进去,慢慢地打扫,远去。


儿子穿着雨衣,在一个空无一人的圆圆的小广场上一个喷泉旁玩儿,水上游着几只脏兮兮的水黾。


儿子得到了一朵非常小的花,玩了一会儿后用一枚图钉把它固定在自己的木头手上,伸出另一只正常的手搅水玩。然后绕着喷泉时跑时停。


一阵压得很低的淅沥沥声,儿子惊讶,停住。


忽然他表情难受,打了个冷战,捂着耳朵慢慢蹲下,长久地蹲着,缩成团,一动不动。


淅沥声变成哗哗哗声,间杂细小的咕噜声,忽然一声当当哒哒。儿子猛地站起来,捂牢耳朵跑走。跑出小广场,顺着一波波起伏房屋间的无人街道往家跑。


在家中,母亲正在使劲试图拉开一扇锈窗,看到楼下远远地跑来了儿子,停住手,趴到旁边另一扇打开的窗户前,漠然地俯视。


儿子像一块笨重的饱水海绵一样跑着,跑到楼下,费力地拉开了铁门,跑了进去。铁门发出带锈的长响。




*


晚餐,灯光黯淡。母亲冷着脸站着给儿子盛饭,儿子只把正常的那只手搁在桌子上。


母亲盛满儿子的那碗,“笃”一声放在桌子上,离儿子很远,儿子伸长胳膊去拿,木头手扶在桌沿。


母亲给儿子的碗里盛了一些菜。儿子伸手把碗筷拉到自己面前,动作缓慢,夹起碗中的肉,想放回盘子里。


母亲斥责他。儿子害怕,慢慢地吃米饭,另只手抱着碗。母亲骂他,伸手把他的筷子打到地上。


儿子害怕地哭,母亲打他,让他不要哭,儿子努力压制住哭声,母亲住了手。母亲让儿子滚回房间,儿子跑走。




*


夜里,母亲的梦。她在她小时候的家里,她的家人在杀鱼,鱼两面的鳞被咔呲咔呲地刮掉、溅了一地,死鱼的内脏被丢出来,内脏中一个难以名状的小东西爬出来逃走了,没人注意,她坐在一旁看,觉得很自然,不去理会。第二个梦,她是个女学生的时候,在没有人的酷热午后走在一道篱笆前,虫子在草中鸣叫。她感到自己好像偷了别人的某样东西,惴惴不安,佯装无事。


母亲醒来起夜,光着脚,没有开灯。


儿子坐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悄悄拿手帕擦自己的一小截骨头。母亲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因为冷而蜷缩起来,睁着眼听了听,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


白天,没有太阳但非常热,阴沉。母亲疲惫地在街上走。一个男人过来与她一起走,同她攀谈,讨论供水问题,母亲不看他,往前走,心不在焉地回应。


男人开玩笑地说到情况还会更坏,母亲猛地感到心惊,缓慢点点头。




*


有太阳的上午,母亲收拾自己的卧室房间。儿子跑来站在她身旁,胆怯地等着,想跟她说什么事。


母亲被突然出现的儿子吓了一跳,斥责他,生气地走到衣柜前叠衣服。儿子胆怯,但仍跟着她。


不久,母亲厌烦地问他想做什么,儿子想要五角钱,母亲不理会他,板着脸。


过了一会,儿子又说了一遍,母亲把没叠完的衣服往柜里一扔,走出房间。






*


另一天,午饭前的时间。母亲在厨房,非常疲惫,从一只白桶里往米锅里舀水。


儿子搬一只小塑料凳到餐厅里,坐下,等吃饭。母亲看到他早早地来想吃饭很厌恶。


儿子玩钉在他木头手上的那颗小花,它已干萎,儿子把小图钉反复抠出来又扎进去。


母亲心里厌烦,把锅碗瓢盆弄出很大的声音。把锅使劲往水槽里一摔。


儿子注意到眼角渗出来一点雨渍,抬起手来想擦掉。


母亲走出厨房门,儿子立刻假装咬手指。


母亲早已看到,更加生气,过来责备他乱吃手指,扬起手来打他的头。儿子害怕,后躲,和凳子一起摔倒在地,右胳膊肘发出咔的一声响,儿子非常痛苦地哭起来,母亲愣,惊了一下,快步走开。




*


晚上,餐桌上放着冷了的晚饭。只有客厅开了昏暗的灯。儿子待在房间里没出来。


母亲心神不宁,在阳台上往外看,女邻居与她打招呼。母亲回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提不起兴趣。


母亲拉开茶几的抽屉翻找东西,翻到一厚卷胶带,拿出来看,触到胶带断口参差崭新的咬印,赶快丢开。继续翻找。


未果,使劲关上抽屉。倚到沙发背上,心神不宁地盯着电视屏幕。




*


白天。母亲站在茶几前,叉腰看着天花板。 桌上扔着干巴巴的抹布,玻璃茶几面上满是她刚擦过的斑驳的印痕。天花板上有一大块氧化黄色的洇湿。母亲疲惫地吐口气,转身抓起抹布继续费力地擦茶几。


女邻居站在自家阳台上,继续想与母亲讨论限制供水的问题。


母亲拼命想把家中各处瓷砖缝中的渗出的氧化黄色的东西去除掉。








*


母亲需要去领取正式限制供水的通知,走在街道上。街道又干又脏。母亲挎着包,疲惫地疾步走。


在一道红灯前等待时,对面的路边岛上有一个小孩在惶惶地来回走,寻找什么东西,穿着袖口很脏的起球的毛衣,母亲发现那是那是儿子,吃惊,没顾红灯,跑过马路。


儿子咬着手淌泪,深深地喘一口气。母亲大声呼喊,问儿子在做什么。看到她,儿子吓得站在原地,母亲觉得他样子像一只老鼠,感到一丝怜悯。


母亲赶到儿子旁边,问他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儿子汹涌地流眼泪,在她的追问下艰难交代自己把一只五角硬币弄丢了。母亲问他从哪弄到的硬币,要去买什么。儿子哽咽,低头哭,被他压抑的哭声从他每一道缝里往外漏出,声音古怪,这漏一点,那漏一点。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仍然感到怜悯他,让儿子带她去看他想买的东西。


不久母亲拎着买来的一袋生活用品走在街上。儿子跟在她身后,托着一个盛满水的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条非常小的鱼。母亲回头看一看他,催促他走快。






*


限制供水实施。窗子外面,发出巨大轰鸣的破烂的公共汽车驶过街道,转弯。


母亲在阳台上奋力储水,并准备洗衣裳。儿子跑来悄悄翻她打包起来堆到阳台门前的一些准备扔掉的东西,同她隔了一段距离。她看到了,大声斥责他,不准他接近那些水,儿子怯懦地跑掉了。母亲对着儿子的背影骂他。






*


儿子跑到那个小广场上,捧着一个从那些垃圾中捡来的肥皂盒,里面盛着一小点水和他的那只小鱼。


儿子把皂盒浸进喷泉脏兮兮的水中,看着小鱼游走,拿起皂盒,把里面的水抖干净,站起来,跟着小鱼,绕着喷泉跑。儿子的木头手上扎着的小图钉已经没有了,小花干枯成了一道浆痕。




*


晚上。母亲疲惫、潦草地把饭菜在饭桌上摆好,看看墙上的钟。儿子没有来吃饭。


母亲生气,大声声称不会把饭送到儿子屋里。把筷子摔在桌上。


过了一会仍没有声音回应她。母亲使劲一推桌子,恶狠狠地大吼,让儿子以后也不要出来吃饭。




*


儿子靠墙坐在地板上,紧紧捂着耳朵,鼻子和眼眶里往外流出雨水。不久他忍受不了,藏到自己床底下,呜呜地低声哭。


过了一段时间,儿子费力地爬出来,嘴角一道道雨水,跪在地板上,肚子里一阵很像鞋子在黏泥里踩踏的声音。儿子拉开自己的肚子,把器官都倾倒出来。地板上,一些器官在一大摊雨水里乱扑腾,啪啪作响,声音很像一条条被抛上岸的滑溜黏的鱼。


儿子冻得哆哆嗦嗦,视线模糊,使劲想要喷出鼻子里堵着的雨水。低声压抑地哭。趴下来,把床底下的一条被子扯出来裹住自己,坐着。打自己的耳朵,想把里面的雨水弄出来。并用被子去擦地板上的雨水。




*


母亲正在自己的卧室里,裹在一条薄薄的毛毯里沉睡。






*


另一个夜晚。母亲在她自己房间,疲惫,脸贴在镜子上,扯掉支棱在嘴唇周围的一些死皮。烦躁地叹气,向浴室里看去。浴室的地砖与墙上瓷砖缝里都是氧化黄色的沉积物。


白天。母亲弓着腰费力地用抹布擦墙壁下方白瓷砖隙里的氧化黄色积物。脚旁放着工具与小水盆。




*


(已过去若干天)


母亲的梦,她小时候。之前两个梦的重复,接着是第二个梦的续接:她一个人坐在公共汽车的后座,旁边隔开一段距离,平放着一个头部很丑陋的穿着毛衣的木头玩偶。


楼下不知有谁经过,大声清了清嗓子。母亲惊醒。深夜。一醒来就感到非常干燥难耐,嗓子疼痛,坐起来。听到屋外有声响,将一只耳朵朝向房门。掀被子下床,开门缝看。厨房里亮着灯。母亲无声地走出房门,站在一面墙后,向厨房看去。


儿子踮着脚从冰箱里找到半小碗剩饭,极轻地关上冰箱门。坐到餐桌边,拿起一把勺子,小心翼翼往嘴里送,吃的动作很像在哽咽。


母亲看到儿子旁边摆着一个小肥皂盒,里面盛着一小点水,和她小时候见到过的从死鱼里逃出去的那个难以名状的小活物。母亲眼瞪得很大地望着它和儿子,神情难以形容,屏住呼吸。儿子始终小心胆怯地往嘴里送着饭。




*


一个上午。母亲站在儿子门前,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没有动。


门从里面响了一声,轻轻打开了,儿子在门后,正准备出来,看到她,胆怯地站住。


母亲退后一步,让他出来吃饭。


儿子神情松弛下来,用惊讶、受宠又努力克制的眼神看着她。


她看到这样的眼神,又感到一种怜悯,转身走开,吩咐儿子把手洗干净。


儿子乖乖去洗手。母亲站在桌边盛饭。儿子走回来,伸出两只手给她看,示意自己按要求洗完了。母亲点点头,让他坐下吃饭。




*


母亲推门进入儿子的房间,慢慢地四处翻看。没有找到什么东西。白绒的小地毯非常脏,床单与被子很旧。母亲掀开被子,被子下面儿子还塞了一条脏兮兮的浴巾。地面干燥。母亲拉开桌子的抽屉,里面放着儿子从她的东西里捡来的剪刀、抹布等等小东西。屋顶是倾斜的,母亲趴到窗户边朝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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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去若干天)


光线充足的白天。窗外一阵车来车往声。儿子坐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小套头衫。


儿子把一些非常纤细的半透明小软管一段段细心地用剪刀剪得更细,有时用嘴咬一咬,抹掉小软管内壁的一些痕迹。他面前摆开许多破损的小工具和小东西,有些颜色与形状都难以形容。




*


母亲在阳台洗衣服。白色的小方砖地板已被她清洗过一遍,显得很干净。白色洗衣机旁摆着许多塑料盆,每只都盛着一小点儿水。破烂的公共汽车在外面远远地鸣笛。母亲蹲着,用清澈的水洗几件衣裳。


儿子无声地过来,站在旁边看她。母亲洗了一会儿衣裳,转头看到了他,问他什么事。儿子有点胆怯,欲言又止。母亲甩一下垂到额上的一绺头发,又问了他一遍。


儿子把一只手里的一个稚拙小人拿给她看。母亲手上有些泡沫,接过来举到眼前看,泡沫沾到小人身上。小人有胶质的透明身体,盛满水,四肢部位嵌着缠了透明胶带的细小骨头,肚子里有一些绑在一起的代表器官的各种颜色的小东西,肚子外面贴着四颗小纽扣。


母亲轻轻捏了一下小人的圆肚子,“咕咕”,发黄的水在它的四肢躯干间流淌。


母亲问儿子是他做的吗,儿子点头。母亲问他做这个干嘛用,儿子有点儿胆怯,指指自己,说“用自己做的”。母亲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小人,称赞了儿子,儿子眼睛明亮起来,看看她。母亲把小人还给儿子,感到酸涩,摸摸他的头。






*


光线刺目的白天。干旱在持续,街道上各处建筑的氧化黄色更加突出,路边岛的方砖隙里满是氧化黄的积垢。


母亲需要去领取新的有关干旱问题的通知。抱着儿子,跑了一段后沿着街道走,上气不接下气。从他们身后开来的公共汽车呼啸着开到前头去,像苍蝇一样激烈咆哮。母亲喘着粗气,无力喊住它,奋力向前跑。


破烂的公共汽车的外壳开裂了一大片,露出下面一层亮色,好像在外壳下还裹了一辆较小的车。母亲向前跑,见此搂紧儿子,惊讶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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