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零一天

“Throw the emptiness out of your arms to add to the spaces we breathe…” - She/They

[团西] 蜘蛛之丝

简介:这是一个发生在库洛洛成为团长以前的故事。库洛洛探索旅团对他的意义,在此过程之中,他遇到了西索。

“佛祖为地狱血池里沉浮的蜘蛛们垂下了一根袅袅的蜘蛛之丝。 “                                                           



第一章

广袤的废墟海洋里伫立着一座名为流星街的城市,约莫有三分之二个欧洲小国那么大。流星街人往往认为流星街是没边际的;也就是说,无论到哪儿,他们都将继续推进流星街的边界,把彼处变为流星街。库洛洛·鲁西鲁对此持不同意见。当他头一次眺望着巨人大厦打下使友克鑫的街道更为拥挤的阴影,便认出友克鑫与流星街截然不同,进而决定,友克鑫永远无法成为流星街。

友克鑫是神话之城。神话的淫靡、罪恶与繁华,所能幻想的一切尽皆在此实现。它像一头寄食于欲望的百目巨怪,马不停蹄地向人迹罕至的幽暗扩张。适逢人类向新大陆启航,便惊异于欲望的过度消耗,早早预告了颗粒无收的结局。友克鑫所有便是人类所共有,友克鑫所无便是人类所无。这里有钱能买到的梦,塔楼里图书馆,生马首的女人,价值连城的血红眼。成为友克鑫之主不如做友克鑫的情人——这是他得出的结论。

 

年轻时的比丝姬被这样的男子迷惑过:白净秀逸,双目如水,胡作非为都糟蹋不了的好相貌。好相貌可遇不可求,此外一切都能靠手段获取。她的肌肤仍吹弹可破,眼神却不再年轻。她心中仍然燃烧着少女的梦,否则也不会当了冤大头。

眼下,她与一名男子对坐,啜饮加了半脂牛奶的咖啡,心神不宁地搅动着手里的银匙。这男子虽不十分伟岸,也称得上俊逸不凡。他手指修长,覆着一层薄茧,叫人猜不出到底是钢琴师还是小偷。他戴着一块崭新的腕表,不经意地炫耀着表面的反光。比丝姬宿醉第二天醒来,她的贷款协议上就多了好几个惊心动魄的零。他对她微笑,比丝姬便有种心尖被掐住的钝痛。

“所以,我务必在三天之内筹齐款项,否则就算违约?”

“按照我们的协议,是的。”

“你这算是拆白党?还是仙人跳?——我还当你是个绅士。”

男子叹息。

“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试试这种盗窃之道。”

“盗窃之道?”

“不错。”

时值正午,指针已转了半圈。他将表链摘下,仿佛比受害者更失望。

“这种方法不仅效率低,而且没法让人记忆深刻。”

白衬衫随他欠身荡出涟漪。他解下抹额,露出额上花刺,不再装模作样。带点叛逆反更吊人胃口。比丝姬在内心给了自己一拳。怪不得这小白脸对女人志在必得呢。

“我对你的印象相当深刻,最好以后别让我见到你。”

“无论如何,您已经送了我如此贵重的一件礼品啊。”

杏核大的黑眼皮笑肉不笑地瞟下来,这是他头一次用敬语。他的眼底有浅浅的乌青,加上暗示了他的身份的刺青,像是慢慢抬起沾满鱼腥味的爪子的山猫。

比丝姬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得了。”

扁平的纸张在念能力的冲击下变成了无数飞散的碎片。

“您又有新打算了。”

“这回就放你一马,就当是给自己一个教训。”

“再会了,比丝姬小姐。”

男人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她的手机滴滴一声,是银行的紧急通告。一伙来路不明的强盗抢劫了金库,夺走了护卫在大门两侧历史悠久的石头雕像。雕像重达几十公斤,本身并不值钱,这伙强盗费劲把它搬走实在是莫名其妙。“您有权知道真相,但是我们不保证您的损失能够被追回。谨代表BOB总行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她颇富幽默感地笑起来。

第二天的报纸上登载着银行失窃的新闻。那伙强盗自称是“幻影旅团”。

 

 

第二章

这一次偷的方式很新颖。 

库洛洛看上了一处官僚的地产。那是一幢三层的房子,带花园和泳池,最关键的是有一个美丽的地窖。地窖里关着一些年轻的动物,此君每晚回家都要用带刺的长矛去戳弄它们。这件事惹起他的兴趣,因此把该官僚的个人信息弄到手,获得进出宅邸的权限,修改权限的权限,ect。但是,做到这一步他还不满足,他又联系了一家坐落于加州的提供电话色情服务的公司,打印出了长长的通话记录,锁定了此君最青睐的那名接线员。贝蒂小姐果真给他拨打了电话。支票寄到贝蒂小姐的办公室,请她带一支香槟前来赴约。然而,受宠若惊的贝蒂小姐甫一踏上这座地产,就撞见了浮在泳池里的尸身。尸首挨着瓷砖池壁,月光下水球似地翻滚,被饥肠辘辘的动物啃得不像样子。

库洛洛有些气馁。他讨厌猎物被人抢了先。

像是算准了库洛洛会到场,一叠戒尼码放在泳池旁的折叠椅上,荫蔽在阳伞晃动的阴影里。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身影从花园小径飞掠出去。紧接着,十米开外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马达的轰鸣听上去很是愉悦。

他退到铁门外,动身折回了贝蒂小姐的办公室。

在那儿,可怜的女人靠在灰泥墙上发着抖,绘有鸢尾花的深粉色墙纸犹如破败的裙袂,被开门带进的冷风掀起。几句套话就让贝蒂和盘托出,甚至将支票也全数奉上。她不管他是不是警方的人,她只是太需要倾诉了。

支票上的地址在一经查找,原来是家处理灰色交易的掮客公司,挂的名是伴游服务中介。他按官网上给的电话拨过去,接听的是一个讲英语的男人,口音怪怪的,不像本地人。

“您好,”他摁下免提,“这里是——公司,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我的名字是库洛洛·鲁西鲁,”他对着话筒,严肃地说,“希望你下次不要插手我的猎物。”

“抱歉,可以请您重复一遍吗?”

不要插手,西索。”他说,“再见。”

“先生——库洛洛先生,如果您需要投诉,我可以为您转接——”

他将电话挂断了。

 


第三章

“什么时候露一手——”

“团员之间不许内斗。”

“切。”窝金啐了一口。“要是我逼你动手呢。”

“那样就算你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如果你输了,双方的自尊……”

“哈哈哈,”窝金大笑起来,“‘如果你输了’——好大的口气。就冲这傲慢,我也该敬你一杯。”

酒瓶很快就空了。蜘蛛们似醉非醉,口舌不清地彼此推搡,为谁第一个出去买酒而争执。屋子里流淌着懒洋洋的黑麦发酵的气味。隔壁屋子没有住人,楼下断断续续地飘来难听的音乐。

别说是免费的酒,还有免费的车子、免费的房子、免费的书、免费的艺术、免费的性、免费的钱,库洛洛想要,就都不在话下。事实上,旅团对于免费的享受并不需要。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户头上有好几个零,却都甘于蜗居在这种破破烂烂的公寓里。哪怕一夕之间腰缠万贯,暴发户也培养不出精致的趣味。加入旅团好几年,窝金和飞坦还是喜欢喝朝日啤酒,吃露天铺子上卖几分钱一块的西瓜,租个录影带都要讨价还价。过去,他们在一个房间栖身时,他常因半夜冷气停运而浑身粘腻地热醒。蜘蛛不是抗拒物质,只是本性使然。

库洛洛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他表面功夫出神入化,没人猜得出他底细是流星街。他执意保留额上的刺青,也是这个缘故。刺青是很久以前的回忆,确切的内涵想不起来了,只知道必须留着。

尽管和蜘蛛们不同,他却平等地与他们相爱。他的爱很贫瘠,那一点全给了他们。太贫瘠了,就算全部拿走,也瞧不出差异。他们的兴趣爱好,在他看来是可爱的,若正好与他投机,便再好不过。他用这种解剖的目光看待一切,极容易就感到索然无味,因此他对刺激的需求比谁都要强烈。

那个公司后来把电话打到了基地的座机,接的人是玛奇。对于库洛洛异想天开的举动,玛奇早就见怪不怪。由于领会不了个中幽默,她还是会感到尴尬。也不晓得接线员对她讲了什么,她夹着听筒,生硬地向库洛洛汇报:“那个提供服务的公司,打过来找你,说你和他们的一个姑娘约好在酒店见面,结果让人家白等了两个小时,不退款。”

“不是提供服务,”库洛洛纠正,“是中介。”

“好吧,管他是什么——”派克诺妲咕哝着,“既然没有赴约,还是申请补偿吧?”

“电话给我。”

他重拨。果不其然,电波里再次传来熟悉的人声。

“您好,这里是——公司,请问有什么我能效劳的吗?”

“你追踪到了旅团所在的地址。”他直截了当地打断,“你打算与旅团为吗?”

“您好,请问是鲁西鲁先生吗?”

“正是。”

“抱歉打扰您,但是我们刚刚已经通知您了,上一笔交易不满足退款条件——”

“卡里的钱你要全部划走也无妨。”他说,“我们可以等法律宣布死亡后,再来处理个人财产问题。”

“真遗憾,我谨代表个人向您致以诚挚的歉意。请问我还能做什么来提升您的体验吗?”

“劳驾,”他叹了口气。“我原本只想让你毙命,现在开始考虑用一些手段了。”

“鲁西鲁先生,您是在威胁我的人身安全吗?”

“西索·莫罗先生,”他耐心地解释道,“我耐心有限,不如你挑一个地点。”

那头终于传来一声轻笑。

“你会喜欢我的服务。”男人语焉不详地说,“试试按‘9’。”

电话里传来一阵庸俗的音乐。不一会儿,便响起了推销各类服务的妩媚女声。

“如果你想拥有一段致命诱惑的旅程,”她不断地喘息着,“按‘4’,选择魔术师先生,他是一位深谙此道的大师——无论是绑缚穿心死亡转盘,还是窒息体验,魔术师先生都得心应手,保准让您脊椎酥软永生难忘——”

女人鼻音浓重的烟嗓在他揿下按键4时戛然而止。



第四章

“你认识西索。”

“是。”

“怎么不早说?”

“这不重要。”玛琪抱起胳膊。“旅团的人有权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要不违背旅团利益,不是么?”

“在你看来,他对旅团是无害的。”

“他永远不可能‘无害’。不过,他的兴趣不在旅团。”

那么,库洛洛想,他的兴趣是我了。

玛奇紧盯着他,力图盯出什么蛛丝马迹来。最终,她耸耸肩。

“西索对猎物很执着。”她承认道,“是个麻烦。”

库洛洛喜欢麻烦。他尤为喜欢有意思的麻烦。他也喜欢杀人。二者合在一起,就组成他人生主要的乐趣。另一大乐趣是书籍。他从书籍中体味到人类的无聊,特别是那多愁善感、斤斤计较、一事无成的,愚蠢地跳上命运的刀俎,令他分外喜欢。

午时一刻,库洛洛坐在那栋别墅下,抬头便可看见乔治亚式的窗子被纯白的蕾丝窗帘厚厚地遮挡,勾起一丝富有乡下情调的旨趣。窗台上养着嫩黄的吊盆花,园丁还不知道主人的死讯,照常前来侍弄花草。他买回一盆新的郁金香,请人来给郁金香施肥,又赏了抄着手的男孩儿几个戒尼,让他得了空理理草坪。几名拉丁裔的仆人在厨房和车库里忙忙碌碌,地上布满长长的输水软管,像一条条慵懒的蛇。泳池里的水晶莹剔透,映出一派和平的晴空,几头获得自由的动物,被人们怀疑它们的来历,为它们的归宿发愁,最终被管家重新牵回了地窖。一块刚出炉的丝绸蛋糕摆上了玻璃小圆桌,库洛洛眺望着太阳底下纹丝不动的兰花与鸢尾,直至一个高挑的身影从小径深处走来。

那人身着燕尾服,手持一只乐器盒,演奏家似的,对着管家欠了欠身。管家忙迎上去,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外国话,末了将一张名牌递给他。原来他负责今晚花园喷泉前的演奏。主人去世之前,他发出请柬宴请宾客,打算在炎热的夏热傍晚揭晓一个喜讯。具体是什么内容,大家心里没底,但是有一些议论表明,是和主人的升迁有关。宴会形式较为休闲,来客都是往来密切的熟人,被允许携女眷前来,14岁以上女性一律鼓励穿泳装入场。这一切,都是库洛洛从仆欧们的窃窃私语听来的。他对西索的计划有些好奇——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演奏家走到跟前,他才认出这正是西索。

“怎么样,”西索说,“我们的交易还继续吗?”

“难道你要在这里?”

“不,当然不,”西索大笑起来,“在你心中我是什么人,暴露狂?”

“不好说。”

“好吧,那就让我来说,看我猜得对不对。”西索饶有兴致地搬来一把椅子,在库洛洛身边坐下,挥臂攫走了骨瓷托盘里的小小一块。他是个高大的男子,健壮的肉体拥在合体的西服里,流露出旁若无人的傲慢,仿佛谁都能被他掀翻。红发男人有这个资本,因而显得有些讨厌。

“这座城市里有三种人:”西索如数家珍,“你、我,是第一种人;猎物,是第二种;没资格做猎物的,是最后一种。我个人最喜欢第二种,最讨厌第三种。”

“我不认为我和你是同一类人。”

“那是因为我们的分类标准不一样。”西索耸耸肩,“我不偷东西,只是喜欢杀人,如果不能亲手杀人,我就无法获得快感。这和得手之后溜之大吉的库洛洛·鲁西鲁自然是南辕北辙了。”

“原来如此。”

“我以为你会更坦率一点,”男人舔了舔嘴角。“客人不提要求的话,我怎样好提供‘服务’呢?”

“弄清客人的需求应该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责任。”

“看样子,你是那种认为钱能买到一切的人。”西索金色的瞳孔眯缝起来。

“没错,我是的确这么想。”库洛洛说,“只要价钱合适,我不介意出卖自己。”

“要是价钱比那还高十倍,你会出卖旅团么?”

“旅团不在我的考虑之列。”库洛洛说,“把你的手离旅团远些。”

“你想多啦,我可不是蜘蛛,”西索笑嘻嘻地说,“我就这一双手。”

这对话令库洛洛不太舒服,但他仍保持着心平气和。

“说实话,我的目标只有你。”西索说。

白炽的太阳光向瀑布一样泄下来,刺得他眼睛酸涩。他调了调阳伞的角度。西索伺在一旁,毫不掩饰地打量他,仿佛他浑身都是弱点,气焰之盛令人难以招架。西索和他迄今遭遇的任何劲敌都不一样。拜他所赐,旅团没有一个敌人。

倘若西索成为他的敌人,他想,那将是十分……圆满的一件事。

西索灼灼的视线暂无敌意。或许,西索只是想试试他的深浅。

——至少,他想,他终于能惬意地坐在这座惹人喜爱的宅邸里,一想到地窖里的冰冷的尸身令他身心舒畅。他可以假装穿着正装的男人是一名仆役,从管家处支取薪水,专为他的享乐而来。这种过家家的游戏可以用来解闷,玩上一段时间才会腻。曝晒过的草丛中,湿润的、昏昏欲睡气息熏染着他,他忽然有些分不清,自己向往的到底是表里不一的庄园,还是双重生活本身。



第五章

“我听说,你曾经为了取走窟卢塔族的火红眼,让眼睛的主人统统死去。”

“有这么一回事。”

“我无法赞同,”西索说,“人可比眼睛有意思多了。”

“你觉得人命比眼睛重要?”

“取人性命有诸多方法,取人眼睛就不过是夺去一样东西罢了。”

“我倒不觉得性命和东西有什么区别。”

“有道理。”

“所以,不论是性命,还是东西,都是要死的。”

“既然如此,”西索擦拭完毕,盖好了琴盒。那里面竟然真的是一把琴。听他说,他是不小心杀死了琴师,无奈继承了琴师的财产,就拖着这么一个累赘走动。结果,被认识琴师的管家委托了演奏。如此离奇的故事,也只有在西索身上才会发生。

西索接着说:“你对‘东西’又有何高见呢?”

“许多东西比人价值高。比如钱。”

“比如书。”

“对,比如你手上那把琴。它应当比你的手有贵重。我日后若是有了兴致,或许会从你手里把它买下来。”

“要是我不愿卖呢?”

“那就只好牺牲你的一双手了。”

“你很迫切地希望能与我为敌呢。”西索再一次赤裸裸地打量他。任谁都会讨厌,但是库洛洛逐渐习惯,并不当一回事。“确实如此。”

“有无可能,让咱们比一场?”

他断然拒绝。“绝无可能。”

这回,轮到西索惊讶了。

他没有愚蠢到继续这个话题。他走进浴室,里面很快传来水声。库洛洛坐在床边,打开电视。他收到旅团成员给他传的简讯,问他进展如何。他只回了一个字:麻烦。

“什么,在和你家小朋友发短信嘛,”西索不期然地凑过来,“玩牌吗?”

“不。”

“飞镖?”

“不。”

“拳击?”

“不。”

“捆绑?——算了,我知道你会说什么了。”

“不。”库洛洛说。

“那基本上就是我的服务范围了。”西索不无遗憾地说,“您让我一筹莫展。”

“不必。”库洛洛说,“你不是想和我上床么?”



第六章

他在淋浴间里,任水花冲洗自己的身躯。在热水的抚慰下,他感到了疲劳,仿佛终于从无穷无尽的自我审视中解脱。手机有五个未接电话,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足量的刺激,足够他平静一阵子了。

走出浴室,西索盘腿坐在地上,聚精会神的用扑克堆金字塔。他走到对方面前,使对方失去专注,扑克塔给前功尽弃地推翻了。

“今晚你还去演出吗?”他问。

“不了。”西索回答,“我有更好的娱乐💗”

他点点头。

男人半卧在地毯上,浴袍随意地敞着。他不是没见过这种人——在友克鑫,这类型库洛洛见过许多。女人有,男人也有。像训练有素的美人鱼,在热带水缸朝他笑,耀示身上的蜜糖。他曾经有机会做他们中任何一个的情人,但他至今仍孑然一人。

只是,这一个很奇妙,他说不出奇妙在哪儿。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有了肌肤之亲,事情会变得有所不同。他若有所思地坐在床头,凝视着桶里的冰块。

 “不如开香槟庆祝一下吧。”西索说。

“为什么庆祝呢?” 

“还是保密吧,”西索咧嘴一笑,“除了我,谁都不知道噢。”

“你跟踪我多久了?”

“我没见过你和任何人上床。”

“假设你的推理没错,”库洛洛说,“那又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呢?”

“对哦,这对你来说,不过是死物和死物的摩擦罢了。”

“没错,所以我才……”他承认道。

“我可以让你觉得有趣,”西索循循善诱,“免费服务哦。”

他在库洛洛身边坐下。现在,库洛洛觉得他没那么碍眼了,那一头火红的头发不再是一面戏谑的旌旗,而具有了别的意味。友克鑫的淫靡、罪恶、繁华,他所能想到的一切,皆流淌在男人的血管里。待得男人脸上的化妆品被清水洗净,他认识到这并不是男人真正的面孔。

真的不一定假,假的反倒是真的。

 


第七章

蜘蛛们包围了他,仿佛库洛洛是他们蜂巢思维的主脑。他们这样依赖他,令他感到好笑和满足。人人摆出一副焦急的神情,眼睛在他身上生根,陀螺似地围着着他转。

“怎么了?基地起火了?”

“四号被杀了。”窝金一身酒味地宣布。

一具庞大的尸体横亘在基地的入口,进出的团员皆掩住了鼻子。信长抱怨道:“味道太大了。”窝金接口道:“好,既然库洛洛看过了尸体,咱们就把它烧了吧。”

“是谁干的。”

“不知道,很想会一会那家伙。”飞坦跃跃欲试。

“说起来,像是玛奇的熟人。”

“……混账。”玛奇骂了一句,“是西索那小子干的。”

“他是来寻仇的么?”芬克斯望向库洛洛。

“不,他想加入旅团。”库洛洛说。

“这样啊。”芬克斯挠着头,“可是他杀完人就走掉了,什么信息都没留下。”

“他认为自己已经是旅团的一员了。”

“自大的小子,”窝金咆哮,“比库洛洛还要自大。”

“让他来当团长不是正好。”库洛洛说。

空气凝固了。团员们警惕地提防着他按下那个红键,他慢慢地把手收回去。所有人都在心底放松下来。

“别开玩笑了。”富兰克林连忙说,“再说,好好的干嘛需要一个团长。”

“免得下次旅团死了人,没一个拿主意的人。”库洛洛说,“需要有一个团长命令团员们处理尸体,别等到发臭。”

“遵命,团长。”

大伙儿笑着解散了。



第八章

晚宴开始了。主人迟迟不现身,白眉毛的管家终于着急起来。

花香鸟语之中,只见西索捧着那把传世名琴,煞有介事地折磨一支帕格尼尼。诚然,小丑的模仿能力首屈一指,现场没有行家,恐怕谁也听不出来他的琴声没有灵魂。

总不能指望杀了琴师的凶手能演奏出有灵魂的音乐。

灯光打在小丑的身上,他的脸庞熠熠生辉,照亮他颊上画蛇添足的星星与泪,比起演奏家更像街头艺人。不过,这晚宴的格调原本就不高,一曲终了,掌声雷动。嫩黄色的鹦鹉顶着长长的头冠,在笼子里聒噪地窜来窜去。

忽然,有人尖叫起来。一切轻松愉悦的谈笑都戛然而止。

客人们聚集起来,忧心忡忡地将泳池围了起来。那一汪海蓝的池水里,漂着一具安静的尸体,彻底辨认不出模样了。人们从衣领上的刺绣发现了姓名缩写,意识到它乃是这场晚宴的主办人。一时间,花园里哀鸿遍野,凌乱的精美的脚印俯拾即是。仆人全都茫然地集合在客厅里,试图理解这突如其来的不幸。

管家头一个振作起来,带几个胆子大的仆人搜查地窖。他们只在阴暗潮湿的壁炉旁找到几头动物的尸体。他们断定凶手是饥饿的狗,被忽视因而对着主人爆发了野性。然而在翻弄花园土时,有人又挖出了一只女人的断手。警车、救护车,消防车都赶来了现场,堵在庄园的入口,朝彼此永无休止地摁喇叭。

恰在此刻,一曲终了。小提琴手从琴盒里掏出一杆枪,将刚挤进门的救生员、警察和消防队员统统打死了。

怦地一声,子弹从鸟笼中呼啸而过,使管家胸前绽开一个洞,无声地倒在了上午刚刚修剪过的草坪上。惊惶的鹦鹉头冠高耸着,从攀附的假枝上坠落下来。

干完这一切,小提琴手仿佛十分扫兴,扔下提琴扬长而去。


“真没品啊。”库洛洛评价。

“没办法。”西索抱怨着,“实在太无聊了!”

“你把残肢埋在花园里是什么用意呢?”

“我希望凶手可以站出来自首。”

“噢,凶手竟然不是你?”

“是我呀——话又说回来,我雇了三个人去‘自首’呢!没想到这么不中用。”

“所以你不得不杀掉他们。”

“我以后也想不碰枪了。”西索说,“不过,水枪还是挺不错的。”

 

“还有一件事,”库洛洛顿了顿,直视着西索狐似的双眼。“你现在还不能加入旅团。”

 


第九章

飞坦被人尾随有一段时间了。起初他以为是西索想向他挑战。等了许多天都没人出手,飞坦就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慢慢地,飞坦意识到,西索不是想挑战,而是想除掉他。

他将这个想法告诉库洛洛,后者皱起了眉头。

“西索是个麻烦。”他们对此达成了共识。四号死了倒没什么,团员可以再找,飞坦却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取代的。同样的,派克,富兰克林,玛奇,窝金,信长,芬克斯,这些忠心耿耿的蜘蛛都不能死。除了富兰克林和库洛洛,其余蜘蛛一致认为应该先下手为强,除掉西索。

只有富兰克林提出异议,“但是,西索没有违反旅团的规矩。出尔反尔,不会显得规矩无足轻重吗?”

他本意是想劝说大家避免冲突,与西索井水不犯河水。他并不懦弱,话一出口,富兰克林就后悔了。库洛洛眼睛一亮,截口道:“没错。”

富兰克林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旅团得有新规则了。”

“啊?那要怎么……?”

“在不与旧规则冲突的前提下,”库洛洛说,“让西索明白继续杀戮团员是不行的。”

“要怎么让他死心啊?西索很固执。”

“他已经干掉四号了。”库洛洛说,“这意味着,他有资格取代一名旅团成员。倘若他继续杀人,他就必须变成两个,才能补上空缺。除非把他劈开,不然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变成两个。”


“……没错,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变成两个。”

库洛洛点点头。“正确。”

“念可以用来做成分身。”西索迅速地给了库洛洛一个眼神。“但是嘛,你很快就能弄清那不是真的‘我’。”

“没错。”

“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成为团员?”西索凝视着他。

“得到我的认可。”库洛洛说,“至少在战斗中,必须掩护别的团员。”

“我以为你已经认可我了。”

“也许吧。”库洛洛说,“你想加入旅团,就照我说的做。”

“怎么做?”

“我们现在只有七个,原本有八个,四号被你杀了。”

“加上我就还是八个。”

“这样还不够,”库洛洛继续,“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人手。你不是对强大的人感兴趣么?如此说来,你一定知道去哪儿找。”

“就算找到了,万一被我杀死了呢?”

“我会和你一起行动的。”

“如果我实在忍不住呢?”

“如果你还想杀旅团的人……”库洛洛想了想,“那么,来试着杀死我吧。”

“你愿意代替团员被我杀死?”

“没错。”

“太爽快了!——说不定我根本杀不了你呢。”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真惊讶,”西索轻轻地叹息,“库洛洛竟然有愿意为之去死的对象。幻影旅团对于必然下地狱的库洛洛来说,是库洛洛的蜘蛛之丝吧。”

“如果真的有团员愿意半条腿踏入善道,姑且就赞成你的说法。”

“我也有,”西索说,“我也有哦。”




后记:

一直很想知道西索加入旅团的确切原因是什么,而库洛洛为何会明知对方心怀不轨而同意。西索对库洛洛趋之若鹜,必定是在加入旅团以前,就了解或认识对方了。

旅团对于库洛洛来说是蜘蛛之丝,是他的游乐场,是他尚具有人性的担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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