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零一天

“Throw the emptiness out of your arms to add to the spaces we breathe…” - She/They

尾声

我是一名公益组织的接线员。本部门专司匿名电话接听,与客户天马行空地畅聊,无论是为了娱乐、发泄抑或纾解,我们都乐见其成。近来有人不断拨打专线,要求我们提供野生蜂鸟的具体位置,弄得部门上下很是头疼。考虑到蜂鸟是已经灭绝的物种,这着实是强人所难。我们试图向该客户推荐青鸟,毕竟,青鸟人工繁育早在三年前就大获成功,其种群迅速扩大,冬木市青鸟的总数目甚至超越了游手好闲的退役军人。将易获取的青鸟定为目标,总比搜寻虚无缥缈的蜂鸟省事一些。可惜,这个人对于蜂鸟绝不松口,脾气很倔。

 

*

 

蜂鸟:您好,感谢您的致电,这是蜂鸟语音信箱,请留言。

猎人:为什么我把森林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找不到我的蜂鸟?

蜂鸟:我不知道。

猎人:你不知道?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蜂鸟:您好,蜂鸟已经灭绝,接下来为您播放一段音乐。

猎人:为什么我还能听见蜂鸟的声音,还能闻到她残余的香气?……为了寻找她,我像个犯了病的孤雁,徘徊于天地间。

蜂鸟:青鸟或许知道答案,他隶属于我们的售后服务部门,请拨打四个1,将会为您转接。

 

*

 

这可不是我刻意为难,而是力有不逮。说实在的,若他要将我当作蜂鸟,我个人没什么意见。每一个接线员都是一只蜂鸟,每一只蜂鸟都是一个接线员。然而,这人一定要亲自把“我的蜂鸟”找出来,仿佛蜂鸟真的存在似的——不能不说是可笑之极,愚蠢之至。至此,大家都认识了这名顽固的来电者,私底下赐予了他“猎人”这个外号。

 

*

 

蜂鸟:您好,感谢您的致电,这是蜂鸟语音信箱,请留言。

猎人:这是我打来的第一千二百五十通电话,得到的回答如出一辙。能否改善一下系统?

蜂鸟:您好,蜂鸟已经灭绝,接下来为您播放一段音乐。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哔哔哔~嘟嘟嘟。(音乐结束)接下来为你转接青鸟。

猎人:青鸟是个粗鲁的家伙,我再也不想从它那儿听到一个字。

青鸟:(翻阅字典的声音)蜂鸟,鳥綱雨燕目。產在西半球,為最小的鳥類。羽毛細,嘴為管狀,便於吸收花蜜。……说到底,蜂鸟你连见都没见过,为什么一定得是蜂鸟?

猎人:青鸟烤来吃吗?我听说蘸酱不错。

 

*

 

最后一次通话后,猎人大约意识到拨专线无济于事,从此便不再来电。

售后部的青鸟也离职了。不久后,一整个部门都解散了。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我已记不清猎人的声音了——一个自称是猎人关系人的家伙打了进来。这久违的称谓令我大吃一惊,几乎从座椅上蹦了起来。

“感谢您的致电,”我扶正眼镜框,“这是蜂鸟……”

“您好!”年轻人讲话中规中矩,犹带一丝青涩,“请问,您对‘猎人’这个名字还有印象吗?我是‘猎人’的直系亲属,想打听一下猎人的相关事宜。”

“事实上,我们这儿的许多人还对猎人记忆犹新呢,”我不由地浮起微笑,“不过,‘猎人’这外号您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有一次没有挂断,‘猎人’听见了你们拿他打趣,就明白过来了。不瞒你说,他把整件事的始末都写在了日记里。”

“真不好意思,当年的新人不懂事,倒是并无恶意,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我干笑了一声,“今次您致电是有何贵干呢?”

“请问,‘猎人’最后一次打来是什么时候?”

“请稍等片刻,”我翻阅起电脑里的记录,“找到了,是1999年4月1日。”

“能查找到准确通话记录吗?拜托了。”

“没问题。以防万一,请容我确认一下:您需要通话记录,是要用来做什么呢?”

“‘猎人’早在十年前就失踪了。”少年耐心解释道,“收拾旧东西翻到了日记的这一页,我就想说拨打试试……可以的话,我想和老爹道个别……”

 “抱歉让您久等,已经将通话记录传真给您了。”

“不胜感激!失礼了。”

俏皮话溢到我的嘴角又吞下了。听筒那头传来投币电话挂断后特有的蜂鸣。我揉着太阳穴,有些惆怅地坐回自己的工位。

我想,猎人大约已经找到了他的蜂鸟罢!


 

 

评论
热度(3)

© 永远零一天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