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零一天

“Throw the emptiness out of your arms to add to the spaces we breathe…” - She/They

黑桃皇后 (8-9)

前文 https://lucrecia.lofter.com/post/298b12_127a5a12


8. 夜的长腿蜘蛛 Daddy Longlegs of the Evening-Hope!



Gala Salvador Dalí, 1940.


进入约会阶段,至今已逾一月了。

初步作战圆满达成。下阶段目标是促使恋人将自己引介给恋人的朋友圈子。大概会有些棘手,毕竟恋人的朋友们似乎都因为玛琪那件事对自己耿耿于怀。况且幻影旅团的骨干各个身怀绝技,委实不好相与。

思来想去,只有迎难而上。

“见面礼要送什么好呢?”如此询问库洛洛,得到的答复是:“就买一些蜘蛛、蝙蝠主题的东西吧。”于是从濒临破产的博物馆手里购入“夜的长腿蜘蛛”,又从礼品店精心挑选了十数个蝠翼型手机吊饰,在前往“幻影旅团株式会社”总部演出时顺便送给旅团的诸位。

本部大厦的门卫认得魔术师和道化师的招牌笑脸,很轻易地打开锁栓将他放了进去。会客大厅向里延伸,几根石柱支着穹顶,形成一个玄色云石的环形空地。四面八方都以挂画走廊相连,通往功能各异的独立房间。一竟走去,走过肃穆的喷水池,葱茏的半封闭式绿园,就能进入为首的陈列室。

在遍悬兽头与斧钺的深巢尽头,三三两两踞着的兀鹰便是恭迎他的旅团元老们。不速之客脚尖甫一落地,即被八道目光死死锁住。玛琪等人围坐在唯一一盏吊灯下,她目光恹恹,手上不停,抽到一张黑桃3,当即把牌弃掉。一个浑身烧伤似地裹满绷带的男人抽到了一张鬼,对着水晶制的烟灰缸啐了一口,像是将带血的子弹吐了出去。

“芬克斯,你来吧。”

烧伤男对一个运动套装的高个子说。后者眼睛一转,落在魔术师身上。

“你一个人?”

“现在是一个人,”西索说,“一会儿团长就来了。”

芬克斯闭上嘴,把凶光收了起来。

“那么,我们等一等团长。”他以一种就事论事的口吻说道,仿佛宣布角斗的中场休息,舌却不禁在唇上滞留。男人转身坐回自己的角落,不再言语。

库洛洛走进来,团员们于是重新拾起手头的事情,打牌的打牌,看杂志的看杂志。笼罩整间屋子的杀气似已动摇了,但对部分团员来说,他们只是更出神地凝视着西索,默默酝酿迎击。

这帮豺狼似的角色却还顾惜着他们的头领,仰仗他的喜好意见。倘若剪断蜈蚣的头颅,百足犹可自由行动,却失了魂了,不值一哂。

西索对他们很有些兴趣。为了留下好的第一印象,道化师没有出言相讽。他含笑拉开裹布,将油画呈现出来。

“初次见面,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画里并未藏着匕首,只是一幅无害的达利。烧伤男和另一名巨人般的男子看了团长一眼,便将画挂上墙上闲置的挂勾,让它在长矛与弓弩簇拥下落座。道化师退后,摊开双手。烧伤男又从他的提箱里取出透明袋里封装的蝠翼挂饰。他的手指颤抖了。

“这是,侠客的遗物……?”

“你这混蛋!”

巨人般的大个子提足上前。一座战栗的山裹挟着咆哮的滚岩,一步摇撼一步地将西索逼进他本人的阴影里,一把掐住道化师的咽喉。

“窝金的账暂且不算,”他耳边隆隆地震着,“接连又杀死侠客和酷哔,今天如何也要剐你一层皮,祭奠已故的团员。”

巨人颊肉上的斫痕随他喉声的震动而一动一动,震得他僵死一如中了咒的阿克泰翁,四肢乱摆,变成一头被利齿撕咬的鹿。巨人的手指打开了,枪口狂怒地连闪了若干下。

他能听见鲜血“噗“地从脏器里涌出,被外衣阻拦的闷响。什么东西衔住了他,使他顺滑地倒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承力的骨骼断裂了,却没有痛感。与其说是疼痛,不如说是被暴力挟制的耻辱将他绊在原地,期望自己的灵魂已不再附着在这具躯体上。西索·莫罗感到自己升到了陈列室的最高处;他靠着排气扇,鸟瞰着一切。人们抄着手,逐渐包围地上的一片浓血,小得变成一个个蚂蚁的黑点。他们在讨论如何处理尸体。一个面容模糊的小黑点提议将尸体吸进凸眼鱼。

“还活着。“

“真令人失望。“

他并没有离开身体,他还躺在那儿,上下颌失去吻合的力气,胸口陷下一块,大腿没剩多少,由一片薄薄的韧带与髋骨连系着。一个小黑点带着古怪的神情窥视他。一个男人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解围,“冷静,富兰克林。那只是一般的手机挂饰罢了。“

他思索自己为何依然具有意识,旋即了悟。

那些小黑点逐渐褪去,西索又看见了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他们都带着共同的愤懑的神色。这是由于库洛洛开腔了的缘故,他们不得不停手了。

“玛琪,“他听见库洛洛说,”至少复原到可以上台的样子吧。“

这让他极为不满。他思绪运转着,肺里嵌着无数的血泡和念弹弹片,咽喉和胸腔无法运动。

玛琪咕哝了一句什么。

“好,就这么办。“

库洛洛点点头,对这结果十分称心。旅团的骨干们鱼贯退入其他房间,将这间挂着长腿蜘蛛和中世纪武器的陈列室留给他们。西索感到时间过了很久,或许已经过了三天三夜。照明的路轨灯常开着,黯淡地晕在艺术品上,窗被严密的遮帘封死,自然光透不进来。或许只过了三分钟,距他被打成筛子又被缝合仅仅过了一瞬。他感到这是很难计算的,因为他从心灵上已经脱离这具身体了。

“喜欢吗?“他听见库洛洛附身过来,”欢迎仪式。“

西索渐渐可以移动笑肌了。他保证不了将是怎样一个笑容。为此,他克制了笑的冲动,只是牵动眼周肌肉,眼珠转了转。

“想说什么?“库洛洛困惑地打量他一眼,”啊,这就让你能说话。“

男人像魔术师一样打了个响指。西索这才注意到库洛洛的右手里捧着一本翻开的书。控制声带和肺的能力短促地归还给他,他的声音像烧过的铁丝一样,将空气摩擦出微微的波澜。

“可惜。“道化师说。”团员果真对我没一点好感。“

库洛洛只是冲他笑了笑。

然后,他就彻底地失去意识了。

 

 

9.螺丝各就位 Turn of the Screw


奇犽在将要被人流冲离表演大厅时,与冈走散了。他折返回来,期望着能在舞台上找到线索。昏暗的台下,他那猫一样敏锐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奇装异服,身高加上树立的假发,足足两米有余,正猫着腰在人群中穿梭,匆匆地赶往后台。

奇犽截住了他。

“大哥。”他差不多是央求地唤道。他自知不敌伊尔迷,但他怀着一丝侥幸,想或许伊尔迷是服软的。“我此刻无处可去,请让我跟随你。”

黑暗里,那人咔哒咔哒地笑了笑。

“不行。”

“为什么?”

“你也不想背上案底吧?”那人根本不拿正眼瞧他。“顺便,我把和你一起来的小家伙扔到那里了。”

他对着摆在舞台尽头的一只破破烂烂的木柜指了指。

剧院人手不足,连舞台道具都来不及收捡了。奇犽想。那木柜散发着血腥味,他毫不怀疑西索将那倒霉蛋助手整个地切成了两半。他的大脑一团混乱。

男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奇犽趴在木柜上,用手指摸索着开启锁钥的诀窍。这种柜门设计从外面打开比从里面容易得多。啪嗒一声,柜门开了,他将手伸进去,摸到了一个愤怒、焦虑、自责的冈。

银发少年将冈搬了出来,解开了他身上打结手法娴熟的特制绳扣。后者脸色铁青,强忍着没有呕吐,勉强指了指柜子里头那一片黑暗的殷红。

奇犽心下了然。

他捏着鼻子,钻进了柜子里头。借着从剧院顶窗上投进来的依稀的人工照明,他看清了尸体的上半截。那模样的主人是列在友克鑫医院失踪名单里的。

 

镜头前的魔术师应对从容,谈笑自如。虽然不时咳嗽,行动略有滞涩,总体而言,已无大碍了。

在仙派的想象中,一杆笔正在记事本上疾书:“……总体而言,已无大碍……”

“那么,你觉得自己最快多久可以再次登台呢?”

“近期都不会公演了。”令人意外的回答。“大病初愈就把工作日程排得满满当当,看来还是行不通的。”

仙派冷汗涔涔。他觉得是自家欠考虑的问题引致了这一回答。啊啊,那自己可就成了广大观众和粉丝的罪人了!

“别那么严肃嘛~”西索笑容可掬,他越是笑得开怀,仙派越感觉大事不好。“我就是想给自己放个假,公众人物也有私生活要过啊~”

回到报社,果不其然仙派遭到了众人的围攻。

“早知道就派雅士妲去了。”主编抱怨道,“你这张乌鸦嘴,开口准没好事。”

“对不起……西索谈到私生活的话题,我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的理由可是相当充分啊。果然我还是不适合做八卦版吧……”

“权且这样吧。你就没想过还有别的原因么?”

“别的原因?”

“没错,隐藏原因。你没看上次的演出吧?在民间激起了轩然大波噢。听说警方也有人注意到表演者‘失踪’事件,开始着手调查了。”

“不至于吧,那只是魔术啊!”

“也许是犯罪也说不定。”

 

“也许是犯罪也说不定。”

仙派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奉送给了冈和奇犽。冈更苦恼了。

“不,我没法相信……”

“就算西索真的是杀人犯,这件事也有蹊跷吧?”听着冈如此分析,奇犽移开了视线。“首先,他没有能力迫使受害者就范啊。凭什么那些人愿意被他带到舞台上送死呢?”

“因为伊尔迷。”奇犽插嘴道。

“咦?”

“第一次看那个节目就发现了……那个主持人是伊尔迷改扮的。”奇犽悻悻地说。“大哥恐怕是为了赚回自己的佣金,帮西索出谋划策吧。必要的时候还能提供念钉,就是完美的犯罪组合了。”

这倒是罕得的情报呢,仙派想,尽管写出的稿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通过董事会的。在他的想象中,“从犯……完美的犯罪组合”一行字从笔记本上工工整整地擦掉了。

冈像被奇犽的滴水不漏的解释噎住了。半晌,他抬起眼睛。

“可是,动机是什么呢?”

 

“欲求不满吧。”

芬克斯嘴里的啤酒,全喷到了富兰克林的工装裤上。

旅团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大家此时心里咆哮的声音是一致的:

“绝对要把那个家伙的皮给扒了!”

“恶犬虽说套了项圈,一夕尝到了鲜血的滋味,当然不会就这么死心。”库洛洛概括了一下他对于西索状况的推理:人们用了不同的法子去刺激魔术师,让他回想起他充实的杀戮生涯。暗杀西索,或让他参与暗杀,魔术师的记忆虽然没有恢复的迹象,其他方面的效果却是很好。

“他产生了杀人的欲望,正好符合了他大张旗鼓的癖好,要想一箭双雕就是杀戮秀了。”

“但是,这种程度很难令他满足,”库洛洛倒掉冷茶。“要让他束手无策,只需撤走那位神通广大的帮凶。”

“团长,搞不懂你在想什么。”玛琪说。“你到底想他死,还是想他活?”

“是在埋怨我的残忍吗,玛琪。”库洛洛浅笑起来。玻璃上映出清影,他穿着西装三件套,一副出门的打扮。

玛琪能猜到库洛洛原本的打算。既然如此,何不手捧玫瑰和巧克力,把戏做足呢。与西索周旋是团长近来的一大乐趣。他有些猫的习性,总爱在猎物垂死之际耍弄一番。

她飞快地掠了一眼库洛洛。他凝视着玻璃上的细小雨珠。水珠逐渐汇合,他的思想在逐渐成型,依旧不可捉摸。

“我只是对修理你的玩具厌倦了。”她说。

“我也有些伤脑筋啊。”库洛洛十指交握,黑眼睛清亮如一泓新雪,神色相当孩子气。“每次都告诫自己不能杀了他,但还是忍不住动了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以后不会再让他来了。”

暴雨如注,玛琪避开拥挤的伞群,将雨帽拉低,掩住发尾。她朝电视台大楼扫了一眼,很快锁定了同样着装正式的西索。他刚刚冒雨钻出电视台。她捉住西索的胳膊。男人从墨镜下观望着她,像是隔着兽栏与她互相揣测。

玛琪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狂人西索·莫罗的情形,此刻的“西索“像起皱的花朵,恶鬼之躯里蜕化出一个微弱的人影。他笑起来依稀有当年的意味,白色绸衫缩在斜纹布外套里紧贴身体,仿佛一片云。他浑身是弹孔,肋骨勉强补过了,估计还是会钻心地疼。这人就这么立在大雨倾盆里,纱布被层层浸沤。

“别再出现在幻影旅团的视线里了。”

“玛琪是在警告我吗?真是温柔呢。”

他搭上了玛琪的小臂。她抽回手。

“如今的你没有被旅团狩猎的价值。”

她回敬道,胳膊在黯惨的天光里微微战抖,缩进透明的塑胶雨衣里。

“神神秘秘的,搞得我好奇心更旺盛了。”女人皱着眉头,垂下眼睫。魔术师一根指头点着太阳穴,饰物发出悦耳的轻响。“过去的我可是相当有价值的啰?”

“你就这么……”吞吞吐吐使玛琪感到难为情。“你对旅团穷追不舍是想得到什么呢?”

“这不是一目了然吗。我是为了恋爱。”

玛琪的神情并没有释然。“你当真的?”

“不然?”西索耸耸肩。“我以为全世界都知道了。”

“假定你说的都是真话。”玛琪抱着胳膊。她越来越冷了。“那你尽管来吧。我不会饶过你的。整个幻影旅团都想要你的命。我可是事先警告过你了。”

“但是啊,提出想让我去演出的是库洛洛。”魔术师以一种奇异的口吻道,他的目光短暂地飘向雨帘中不可辨认的远方。“想要杀死我的是库洛洛呢。”

“团长改主意了。”玛琪紧紧攥着手指。她想要用她的线将这不识好歹的混账捆起来,随便扔在哪个地下室里自生自灭。那固然是行不通的。 “记住,不要公演,不要在友克鑫露面。”

“谢谢你,玛琪。”西索紧盯着她不安分的手指头。“我们认识很久了吧?”

玛琪摇摇头,离开了。

 

 

附录


Daddy Longlegs of the Evening-Hope! 是萨瓦尔多·达利的名画,主题暗合一则法国迷信:夜晚见到蜘蛛代表交好运。

Araignée du soir ¡espoir! - 1940. Including: soft aeroplane, vomited by a cannon,ants, victory born of a broken wing, violoncello in white mastic, and an angelwho weeps.)详见 https://archive.thedali.org/mwebcgi/mweb.exe?request=record;id=122;type=101

Reddit网友拍下的画框: https://www.reddit.com/r/museum/comments/5j0989/salvador_dal%C3%AD_daddy_longlegs_of_the_eveninghope/


章节名中英对照表

引子 Introduction to Magician

逃生魔术师 Escape Magician

围剿魔术师 Hunting Magician

恋爱魔术师 Magician in Love

三点,七点,Ace Three, Seven, Ace

他的生与死 His Life and Death

死亡运动员 Bloodsport Magician

直到死亡分开 Deathmatch I

夜的长腿蜘蛛 Daddy Longlegs of the Evening-Hope!

螺丝各就位 Turn of the Screw

番外-合卺 Wine on the Conjugal B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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