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零一天

“Throw the emptiness out of your arms to add to the spaces we breathe…” - She/They

我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当我还不是一只海鸥时,我幻想的海鸥生活是这样的:触手可及的蓝天,无垠的翻卷白沫的明媚的海,取之不竭的鱼虾、面包屑、人类剩饭,还有鼓满风帆即可启航。事实上,当我真正成为一只海鸥后——大概已有三年——我放弃去思考成为海鸥对我的意义,转而专注于作为海鸥而活的种种风险,即如何安然无恙地度过——首先得要抵达——一只海鸥的晚年。

 

我过去居住在海边的一个岩洞里,彼时岩洞的入口依旧裸露在海平面以上几十米,以断崖之姿俯瞰无尽蔚蓝,地面覆盖着掺杂碎贝壳的沙砾。一次偶然的事故:或许是美国人往海里投放了一面巨型反射镜,以期神不知鬼不觉地扭转全球变暖的定局,却由于巨镜的吨位导致海底板块断裂,引发骇人的海啸,将我和我暂歇的逆旅尽数吞淹。近旁的村庄一夜之间成了死村,尸体被从房屋里卷走冲散,均匀地浮在所有因地貌剧变而诞生的新海域里,而我甫一醒来,就发觉自己变成了一只不能言语、只可呜叫的海鸥。

 

三年后,我再一次看到人类。他们乖乖呆在篝火边,只呆了一小会儿。这是一个堪查队,负责整理和记录新的地图边界,他们在前来之前谨慎地派机器人和机械臂来回执行了数百次,我不明白他们自己为什么要来。

 

他们布置完毕,就回驻地休息了,我按捺不住,跳进了一个他们挖出的坑洞里。倏地一声,我落入了陷阱,浑身都被捆住。

 

这时,人们从帐篷里齐齐走出,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方才知道他们是为我而来的。他们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一个文官模样的男人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话,我听不懂他,吓得排泄失禁,到处弥漫着鸟粪的臭味。他视而不见,却因为我迟迟未显示出积极的反应而愈发焦急,开始连珠炮地向我投掷问题。我全都无法解答,并感到更加困惑和恐惧。这时一个家庭教师似的年轻女人与他争辩起来,最终他们同意她拿出纸笔,把问题写了下来。

 

 

 

请救救*蜗们

 

全球普遍地陷,海洋淹没城市,人类濒临灭绝

 

请把你的诀窍传授给*蜗们

 

请速回答

 

 

 

一只蜗牛爬过她写字的纸,将笔画吞噬殆尽,我便再也看不清任何文字。我逐渐明白过来,我原以为将我抛弃的文明世界,如今被更高高在上的主宰给抛弃了。但是对于她的恳切请求,我依旧无以作答。这时候,一名中年人,从一开始其就一言不发,此刻他清了清嗓子,人群便自动让出一条道来。此人面目可憎,仿佛是以极狭窄怄人的头骨框住一副快涨满爆炸的脑袋,脑满肠肥、阴险至极的尊容,但同时他的不宽的额头极容易敛聚阴云。我心中断定该君乃一名位高权重、擅长折磨拷打的反社会。果不其然,他命人剪断绳索,然后狠狠地捏住我的脖子,几乎把我的五脏六腑全挤出来。

 

恍惚中,我看见一群怒发冲冠的白海鸥严阵以待,而其中最丑陋、最残暴的海鸥正把我逼进一台刑具。刑具是人类的外形,念及此,我就簌簌发抖。中年人下手太重,让我把肠子吐了出来,和粪便混合在一起。

 

我心知自己时日无多,但最后的最后,无论是作为人还是作为鸟,我依旧无法介怀——我到底是如何由人变鸟,又由鸟变人,最终落得同类相残、肝脑涂地的下场?无所谓了,毕竟若干小时后,他们也将被海啸吞没。

 

别啦,*蜗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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