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零一天

“Throw the emptiness out of your arms to add to the spaces we breathe…” - She/They

Act 4



提耶利亚调出PT仪采集的图像,趁着病人还未睡熟,浏览起上次治疗的录像。刹那则已经戴好耳机,专心监控起来。李冯滋清理着杂乱无章的桌面,找到一管眼药水,往瞳孔里滴了几滴,熬夜的疲态便清除了大半。

“结合对尼尔·狄兰迪的脑波检测报告的分析,我和刹那的诊断基本一致:尼尔·狄兰迪的患上了解离性人格障碍症。”

采集仪嘀嘀叫,自行扫描脑电波并连上投影仪,患者的脑波成像就在LED屏上活灵活现地动起来:一名目光孤僻的少年抱膝坐在墙角。少年面孔不时地摇摆,模糊,直至消失。旋即诞生了新面孔,替代黑洞洞的项上光景。

“是尼尔在梦见莱尔么?”李冯滋十指交叉,烟灰落在便笺夹上。病人还在隔壁,即将进入快速眼动睡眠,绿发男人把话题转向晦涩的方向。“一旦造物主察觉创作都是自我模仿,还会继续创作下去么?”

“通过回忆,尼尔得以重构过去。”刹那搜索着措辞。“尼尔曾经有一个想象中的弟弟莱尔,成年后渐渐不再需要莱尔了,直到三年前,莱尔重现活跃在他的梦里,他希望莱尔继续存在。宁可用失忆来掩盖创伤,执着于寻觅失散'家人'的踪迹,或许是尼尔逐渐变得孤僻的原因。”

“通过孤儿院提供的资料,尼尔的生父母其实是独立战争中牺牲的英雄。他没跟你说过他后来参加游击队的经历吧?”

“不可能说的吧,那种事。”

“所以大约这么着急恢复记忆,是需要取回重要的联络信息啰,藏在大脑里或者某个安全屋的通讯簿可以让他不惜一切。”

“您打算把这个情报通知议员吗?“

“别突然用敬语啊…………我对咱们珍贵的实验对象没这打算,刹那尽管放心。”

“我来总结一下,“提耶利亚适时插嘴,“莱尔是尼尔想象中的弟弟,自幼和莱尔分享回忆,莱尔爱好踢球,足球恰好又是团体性运动,推测这与尼尔童年在孤儿院时代不受欢迎有关。成年后,尼尔步入社会,慢慢忘掉了莱尔。不愉快回忆被潜意识压抑,本人则得以顺利融入成人世界。三年前,也就是尼尔自称记忆变模糊的时间点,他向公司递交了辞呈。” 

“遭受了打击,结果被莱尔趁虚而入了吗。“

“无论尼尔遭遇了什么变故,最终结果是让他的创伤经验再次激活,应激之下第二人格顺势接管,这与尼尔报告的间歇性失忆相吻合。直接暴露在刺激下,恐怕会使尼尔崩溃。他下意识地给自己上升期的人生拉了急刹,倘若得不到矫正……”

黑发的青年医师的语调越来越高,引得提耶利亚多看了几眼。他陡然闭嘴,示意屏幕,只见少年尼尔镜像般从屏幕里回望,细瘦的手腕垂在膝上。定睛一看,画面已切到了一片雾气弥漫的水域,水中央套着救生衣的尼尔浮浮沉沉。几个粉红色的管状气球绑成人形,围绕尼尔漂流。爱尔兰人摊开滑溜溜的手指去抓,粉色气球受到压力,打着旋儿沉了下去。

一声含糊的呻吟从隔壁传来,李冯滋闻声把烟灰缸塞进抽屉,踱到窗边透气。一根烟燃尽的功夫,尼尔也清醒了过来,打着哈欠走进监控室,为空气中残留的气味皱了皱眉。爱尔兰人头发凌乱,形容疲惫,带着晨起时常有的那种迟缓。未及医师指示,尼尔自觉坐上了仪器右侧的病床,双手撑住床沿,仿佛一松就会跌回黑甜乡。

提前打过了招呼,尼尔早先就换上了宽松的体恤和短裤。这是尼尔头一次毫不设防地出现在诊疗室,刹那照例摆出扑克脸,李冯滋交叉着腿坐在投射器前的凳子上,颇为悠哉地对尼尔点点头。只有提耶利亚埋头于屏幕上的数据,不时传来他敲击键盘的声音。这样是为了让尼尔放下心防,以便心灵手术进展顺利,刹那想。他立于门边,手揣在白大褂的侧兜里,营造出一种随意的假象。两名医师各自从不同角度打量着睡眼惺忪的尼尔。李冯滋清了清嗓,露出极有亲和力的笑容。

“尼尔·狄兰迪先生,硬把您从床上拽起来真是抱歉。您睡得还好吗?”

“做了梦,睡得不安稳。”尼尔回以微笑。“我没有全记下来,啊,糟糕,这很重要吗?”

“不必担心,仪器都记录下来了,只是要问你几个问题。”李冯滋看着尼尔喝光刹那递给他的咖啡。“你对粉红色有什么想法?”

“没有什么想法。”尼尔手指攥起。“怎么问起这个?”

“这对你能找回回忆至关重要。”李冯滋严肃地说,“请再用力想想,你认识穿粉色衣服的人吗?”

尼尔摇摇头。

“你的同期里有人喜欢粉色吗?“

“倒是有一个女孩子,把头发染成了粉红色,但是我想不起她的名字了,……“尼尔从搁在床边的背包里取出一沓资料,“我想到你们可能会问,昨天试了试,我的雇员权限竟然还有效,这是我之前所在公司的资料和员工简介,都是我通过官网传送门打印的。“

“直接到公司去请共事过的朋友打印不是更方便吗?“

“我不想再麻烦别人了,毕竟是我毫无征兆地辞职,想必给他们带来很多不便。”

“你有什么原因不愿意去公司。“李冯滋单刀直入地说,“是她吗?“

目光接触到照片后,尼尔脸上一贯的轻松,开朗凝固了起来。他静静地凝视着那张彩色的遗相。

“我想起来了。“

病人这样宣布道。他看上去难过得要命,但又如释重负。

“那起车祸了,那家酒吧,还有菲尔特,我全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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